可最後,他卻壞了腿。
從前鮮衣怒馬的世子,經曆了家破人亡之後,變成了如今宛如淵沉,深不可測的殘腿少年。
他斂去了一身鋒芒,一身風華。
虞幼窈隻覺得心裡頭一抽一抽得疼,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周令懷諷笑了:“當年,我確實被長興侯一箭射下馬腹,是身邊的士兵,不惜以身體為盾,替我擋住了亂馬踩踏,事後我身受重傷,昏迷了大半月醒來,雙腿已廢,幽王府化為了殘桓斷壁,我的死訊傳進了京裡,父王得了通敵叛國,謀逆之罪,我也成了罪王之子。”
虞幼窈喉嚨一陣澀然,強忍著眼淚不掉:“那與閒雲先生進宮的“世子殷懷璽”又是何人?”
周令懷淡聲道:“替身死士,挑年歲相當,身高,模樣相似之人,從小一起同吃同住,死士會模仿主子的一言一行,必要時,可代主行事,我尚需借“周令懷”這個身份行事,所以不便真身出麵。”
虞幼窈上前握住他的手:“表哥,幽王與王妃同生共死,也是恩愛一世,求仁得仁,此生與所愛黃泉共赴,來生共譜纏綿,那是他們的選擇,葉寒淵進京了,幽王的罪名會洗刷,你今後也能光明正大的活著,孫伯說了,再過三兩年,你的腿也能恢複如初,到時候天地之大,山河之廣,任表哥來去自如,”她啞聲說:“表哥,你不要難過。”
周令懷喉嚨微澀,小姑娘鄭重地目光看著他,眼裡黑亮,透徹,滿滿都是對他的關切與擔憂。
他哂然一笑:“不生氣呢?”
方才見了他時,如同見到了鬼一樣,連“表哥”也叫得勉強生疏。
便是這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算計之內,心中也不禁有些惴惴不安,就怕惹惱了她,叫她生了氣,往後真就不認他了。
虞幼窈俏臉一窘:“我、我那不是、不是一時受了太大的衝擊,腦子沒反應過來嗎?才不是生表哥的氣。”
之前在長安街上,她本就因葉寒淵敲了登聞鼓,滿身血汙,血灑長安街,高呼長興侯十宗罪這一幕,受了不小的衝擊,今兒天氣本來就熱,馬車一路快馬加鞭,她在馬車裡顛了一個七葷八素,也是頭暈腦脹。
一回到家裡,連氣兒也不帶喘的,就從祖母嘴裡得了,表哥的真實身份。
這一事事,一個接一個,半點也不帶喘的,腦子難免就有些犯傻了。
可這會兒,她心裡對表哥隻有心疼,沒有生氣。
周令懷悄然鬆了口氣,握緊扶手的手也悄然鬆開,垂放到身側,這才驚覺,手心裡竟捏了一把汗:“還叫表哥?”
虞幼窈呶了嘴兒:“不叫表哥叫什麼?殷世子,還是世子爺?”
周令懷也是一愣,聽慣了她叫表哥,旁的稱呼總覺得不順耳。
虞幼窈搖晃了表哥的手臂:“我不管,隻要你的身份一天沒有公諸於眾,一天沒有大白於天下,你就是我表哥,不管是姓周,還是姓殷,我都認你是我的表哥,我最喜歡,也最喜歡我的表哥。”
看著小姑娘嬌俏的臉兒,周令懷也生出了幾分歡喜。
虞幼窈見表哥不說話:“表哥不許換了一個身份,就不認我了,你之前可是答應過,要一輩子對我好,我一直記得。”
周令懷腦子裡一炸,說一輩子會對他好的人,是她自己吧!
虞幼窈拉著表哥的手,輕輕晃了晃:“表哥,你不說話是幾個意思?我要生氣啦!”
周令懷倏然一笑:“不生氣,我還要在府中借住一段時侯,之前答應過你的話,我也一直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