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從前養尊處優的宋明昭不曾體會過的。
宋明昭想到入獄之前,他在收拾書房,取了早前虞幼窈回禮,送他的那方端硯,珍之重之地交代空青:“明日去虞府讀書,要帶到虞府。”
哪知道,這一眨眼的功夫,官兵進了家門,不由分說就拿了鐐銬,銬上了他的手腳,將他帶出了鎮國侯府。
祖母驚嚇過度,當場暈倒了。
母親一直苦苦地追問:“明昭犯了什麼錯?你們為什麼要抓他?你們就算要拿人,也要先把話說清楚了……”
家裡亂成了一團。
這兩年來,他受“心病”折磨,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就有些熬不住了。
宋明昭靠在牆上,不覺就想到了虞幼窈:“芷窈,是取自岸芷汀蘭,美心曰窈嗎?”
他生平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大約就是兩年前,因為受了噩夢裡一些模糊不清的片斷影響,衝動之下,就當著虞幼窈的麵兒,叫破了她了表字,唐突了虞幼窈。
導致虞幼窈對他心生誤會,就對他態度疏遠的人,這兩年對他,更是敬而遠之。
他原想著,等去了虞府和湖山先生學習後,他出入虞府,少不得要經常去大房,向虞老夫人請安問好,加之虞府兩房人,關係也是不錯,兄弟姐妹時常往來,他交好虞府幾個哥兒,和虞幼窈就有了接觸的機會。
接觸得多了,虞幼窈自然知道他不是那等不知禮數之人,一定會對他改觀。
等他五案首,得了狀元之名,他前途明朗,就有了足夠的籌碼,求祖母過來虞府,向虞老夫人求親。
屆時,虞幼窈已經滿了十三歲,正值訂親的年歲,宋虞兩家是世交,祖母和虞老夫人又手帕交,而他又正值金榜題名之時。
這樣的誠意,足夠打動虞祖母了。
可這一切,都因這一場牢獄之災,毀於一旦。
經此牢獄之災,即便他無罪釋放了,可這件事,依然會成為他人生的汙點。
便是朝廷重新開科取仕,他再一次取得了好成績,除非皇上格外開恩,否則往後的前程,也會艱辛許多。
虞幼窈是那樣出色的少女,京裡頭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盯著。
原本七八成的把握,如今隻有兩三成了。
宋明昭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他恍惚地,已經分不清夢境、現實,眼前是少女瘦骨伶仃,滿身血汙的畫麵,耳邊回蕩著,夢境裡少女,歇廝底裡地咀咒聲。
“虞、虞幼窈是、是你嗎?”宋明昭捂著胸口,倒在地上,猛地咳了一團血汙。
奇怪的是,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虛無飄緲,已經模糊不清。
可是!
從前總是竭力了,想要去瞧清楚,卻總是雲山霧罩一般,怎麼也瞧不清的人,這一刻,是從未有過的清晰。
——是虞幼窈!
也是他從未見過的狼狽模樣。
是他害了虞幼窈嗎?
不——
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