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向他使了個眼色。
不用明著說,張漢卿已有默契,知道接下來該乾什麼,抓起槍走到船尾,槍口對著水麵下。
而我則念動五鬼搬運的口訣,最後一把紙錢撒向絞盤,大喝一聲:“五方五鬼來助我…”
呼的一聲,對岸的鬼蟾口竟噴出一道氣柱,江麵
陰風大作,最後化作一道青色的煙團包裹住了絞盤。
我又往天空散了一把元寶。
傳說五鬼的力氣合起來比巨靈神還要大!
有錢能使鬼推磨,絞盤緩緩轉動起來,撒得錢越多,轉得越快。
絞盤發出‘隆隆隆’的聲響,正快速地絞起纜繩。
我突然眉頭一凝,錨才拋下沒多久,怎麼會積累了這麼多綠苔?就像在水裡泡了幾個月似的,邊灑著紙錢,心裡邊暗道不好,可能真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拉著船錨了。
我一邊灑著紙錢,一邊走向船尾。
水底下現出一團黑影,錨準備拉出水麵了。
突然間,一股腐臭味撲鼻而來,兩條長滿綠苔的漂子被拉出了水麵,接著又是三條、四條…
看他們的臉,依稀可以辨認出那是一張張七老八十的老臉,應該是沒了活路,跑來死人峽裡的等死的老人。
世上最痛苦的死亡方式就是活活餓死,沒幾個人能受得了這種折騰,小半數人在餓死前就已投河自儘。
千年以來,這到底有多少老人來等死?恐怕連閻
王爺都數不上數來。
錨還沒拉出水麵,就已拉了二十從條漂子上來,就樹上的果實,一簇簇的,再往上拉,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若讓他們上了船,那還得了。
我二話不說,撥出刀便手起刀落,哢嚓一下將纜繩砍斷了,差一點就將漂子拉上船了。
就在此時,聽聞身後傳來一陣陰森的笑聲,我暗叫一聲不妙,猛然轉過身去。
剩下那個船工竟然趁我們不注意,撈起了那個破了半邊的人頭甕,正高舉著,準備往下甲板上狠狠砸下。
他被那幾個人頭迷了心窺,詭異地傻笑道:“死吧,都去死吧,好讓我們投胎重新重人…”
這半個人頭甕也不計被什麼撞壞的,估計是找不到債主,才會迷惑船工來碰瓷。
眼看就在砸下來了。
突然聽聞呯呯呯呯四聲槍響,船工老豬身上連中四槍,連連後退了數步,最後被船沿絆了一下,捧著半個人頭甕仰頭摔到水裡去。
差一點就要被那半個人頭甕碰瓷成功了,我不禁長舒了一口氣,懸在嗓子眼的小心臟也落了下來,不禁看了張漢卿一眼。
關鍵時候還是他夠果決,若換作是我,絕對會猶豫一會,畢竟那是一條人命。
“在生死之間,決擇不夠果斷,會害死很多同伴或是戰友。”張漢卿說道。
船工掉下河後,就被水裡的東西撕成碎片,隻有破碎的衣物浮在水麵上。
不,還有那半個人頭甕,仍舊有水麵上晃晃悠悠地浮著。
船沒了錨,便順著峽口方向推出去,可進都進來了,在沒找到人之前斷無可能輕易離開。
生要見人,活要見屍,若找不到人,也得找到他們的殘,哪怕是殘骸也行。
張漢卿趕緊下到底艙,揮動著鞭子,啪的一聲響,鞭子抽在驢子身上,受驚之下賣力地拉動水輪絞盤,船身兩旁的水車在快速地轉動著。
死人峽裡的水流實在太急了,轉水車輪轉得再快,也隻能緩慢地逆水而行。
我立即使了一個鼓風術。
鼓風揚帆,船逆水而行升風破浪,眨眼間就駛出三四十丈。
天下著傾盤大雨,入夜後山間漆黑一片,連夜鶯
都不叫一聲,除了風聲雨聲、樹林婆娑的聲音,再無彆的動靜。
而那半個人頭甕則領著十幾個人頭甕,在船後麵緊追上來。
在巫峽一帶,有句老歌謠:死人峽百千洞,洞洞餓死鬼,枯骨萬萬具…
人餓死前的怨氣比橫死之人都重,屬冤死者,詐屍的機率是橫死之人的兩倍。
吹過這裡的風,發出千萬餓死鬼淒慘的叫聲,而雨打樹木、風吹山林又像無數冤魂在訴說生前的故事。
我打著傘在船頭上站著,張望四周,隱隱看見兩岸有無數老人的陰魂站在樹下看著我。
兩岸的天然洞窟很多,有在水裡的、也有在山腳或山腰上的。
還隱約看見好些洞口裡坐著或船著幾具枯骨,也有剛死未腐之人。
甚至還有人幾個沒死的老人,正靠坐在洞口看著我們,捂著肚子痛苦地哀號著:哎唷…哎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