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行香
地井離寨大門口不遠,約有兩百餘步。
夜風吹來,迷霧恍恍,如同遊魂飄蕩。我和李大錘經過客棧時時,突然停了下來,看向寨門處。
迷霧之中,高高的大門隱隱可見,門頭上似有暗影恍動,風一吹來發出淒涼的呼聲。
風撥開迷霧後才依稀看清楚,那是掛在門頭下的人頭,風舞長發飄飄。也不知道是隨風晃動而轉,還是似有所覺察,人頭的臉轉向我們這邊後便靜止不動了。
那個外江女撈上來被五馬分屍後,人頭就掛在寨門下。她的半邊臉被打爛了,眼睛也被挖了一隻,隻剩下一個血乎乎的眼窩,此時顯得格外駭人。
李大錘本來還有兩三分酒意,側過頭去多看了一眼,猛地嚇了一跳,酒醒了十分,驚叫道:“她她她剛才睜眼了。”
不但是他,我心中有也些不祥的苗頭。她的人頭被掛上去之前已經睜過一次眼,被我合上了,放了一顆鎮魂銅錢進她嘴裡。
外江女死後睜目本就是人間極冤之兆,就算被破了七輪,散儘體內怨氣,也隻是破了屍變。
冤不解怨散不消,後還還被我嚇唬李大錘時玩的點香問冤給重新招了回來。這怨氣之重,眼下連鎮魂銅錢都鎮不住,而再次死人睜眼,這叫睜怨眼,冤不報儘怨不散。
昏暗的迷霧之中,她剩下的眼睛正空洞地看著我,就像要撲過來將我吃掉似的。
眼下已是沒有半點回旋餘地的鬼局,坐以待斃不是個辦法,我立即轉身回看四周,龍橋寨身處群山之中石橋之上,三麵環山,如同困獸的籠子,唯一的出路就是寨門口。
我立即抓出一把豆子用力捏成了粉,往大門方向一甩,一股陰風吹來,落在路上的豆粉竟被吹到了路的兩旁。
見此情形不禁暗叫一聲糟糕,唯一的生路被封了,在天亮之前,這就是一條黃泉道,誰走誰死。我立即問道:“大錘,這今是她死的第幾天!”
李大錘的酒意早被嚇沒了,他算了一下,驚慌道“小小小爺,是第七夜。”
我不禁大呼一聲:“糟糕,頭七回魂夜!”
死人頭七回魂睜眼鬼屠村,這裡要變成鬼寨了。
這李大錘本就是個外橫中乾的家夥,被我這麼一
嚇,魂都快飛出來了,驚恐道:“是不是她的鬼魂要回來索命了?”
七輪被破,怨氣散體,鬼魂是凝不成了,被五屍分屍後也無法詐屍了。但害過她的人都被其怨念纏上,一家老小絕無一幸免。
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不用去剜根問底已大概猜到發生什麼事,我看了一眼李大錘,沒想到這長得滾刀肉般的傻大個才是這寨裡最乾淨的,頭上沒有半點外江女的怨念。
想到剛才那聲慘叫,現在又被擔誤了一陣功夫,便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作惡終有報,該還的債誰都賴不掉,不然…”
“不然會怎樣?”李大錘問道。
我沒回答他,因有些話能說,有些不能說。
李大錘卻不傻,立即猜到什麼,便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地看著我,說道:“小爺,能給寨裡的人留條活路嗎?要是他們死了,寨裡的老人婆娘瓜娃子全都得餓死。”
我看了一眼天,隻見怨氣衝天蔽月,恐怕四爺也不想管這淌子事,這得造多大孽才有此冤報?管了反而是在造孽。
李大錘卻死死的抓著我不放,就差沒跪下來給嗑頭了。也罷,誰讓我一時鬼迷了心,本事已經完事了,卻還在她頭前點香問冤,把散掉的怨氣又給招了回來,不管反而會背下更大的孽,老天爺得這賬算到我頭上來。
我突然間想通了一個問題,不禁惱罵了一聲:“他娘的,原來這李老鬼算計我留下來就是為了這樣,看來我不幫你們渡過今晚,以後睡覺都不安穩。”
事情都到這份上了,儘人事聽天命吧,但求問心無悔。
也時候將從四爺那偷學回來的手段拿出來練練了,想到這便從百納袋裡掏出一把糯米,在地上撒了一圈,然後在米圈裡放了一塊磚頭當燭台,在上麵點燃一根白蠟燭,再借了點李大錘的陽剛之血浸透了一把紅繩,一頭係在磚頭上,另一頭係在寨大門上。
對李大錘說道:“這叫‘死中救生留一線’,隻要蠟燭點完一根接一根,熬到到公雞打鳴,她的頭七一過,寨裡的人就安全了,要是蠟燭被風吹滅了或紅繩被扯斷了,就等於斷了一線生路,這寨子將徹底成為一條鬼村!你一定得守好,不容有半點閃失。”
關乎整寨人的生死,他哪敢有半點馬虎,連連點頭。
被這麼一擔耽,也不知道地井那邊發生什麼事,臨走時我又看了一眼寨子裡的‘局’,忽然發現陰氣飄動的方式變了,不再直直往上冒,而是在地麵上無序地飄動著,像似擺著一個迷魂陣,這迷魂陣的唯一出口正好衝著寨大門來。
這有點像四爺說過的鬼砌道!鬼打牆隻是讓你原地迷路,鬼砌道砌的卻是通鬼門關的黃路道。
我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立即交給李大錘另一個任務,讓他去找些鏡子,務必在第一根蠟燭過半前完成此事,否則時間拖得太長,不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麼事情。
讓他辦完這事情後就死守在米圈之內,無論外麵生什麼事都不要管,儘管照看好啟明蠟,絕不能讓它熄滅掉,否則這一寨人就完了。
說完後轉身就奔向地井方向,遠遠的就看見離地井不遠處正趴著四個人一動不動,我暗叫一聲不妙,莫非暗河裡又有東西跑出來了?
來到近前一看,封著地井的那口大青石還在,再一探那幾個人的氣息,早沒了。
隻見他們眼睛張得大大的,透著一股驚恐之色,血還不斷地從頭頂上冒出來,流了一地。
剛才他們到底遇上了什麼?
咦,為什麼他們都統一頭頂冒血,莫非致命傷在頭頂上?那一刻我像是觸電一般,想到了什麼事情,正想伸手撥開頭發確認猜想時,不遠處火把湧動,走來一群麻匪,見我滿手是血,便將我當成凶手準備抓了起來。
我解釋再三,這些人硬是不想聽。
此時寨子裡一片陰森,壓抑得連狗都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