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道長可吃過古董鍋?”
淩霄子淡淡一問,玄清道長緊閉的眼皮微不可察顫抖,“大雪紛紛時,在臨湖的亭上支起一鍋熱氣騰騰的古董鍋,桌上擺上十多碟菜肴,邊賞雪邊吃鍋子,簡直安逸歡喜。”
“不過我呢,既不愛雞鴨魚肉,也不愛青菜蘿卜,最喜歡的是牽一頭活羊,親眼見著屠夫一刀宰殺,快速扒皮、抽筋、去內臟,趁著溫度未散時第一時間端到桌上,我再一刀、一刀、一刀……慢慢片成肉片放入鍋中煮熟,吃個新鮮、熱乎。”
玄清道長始終閉著眼睛,嘴巴小幅度的一張一合,若是個懂行的湊近一聽,便知他是在念清心咒,且有越來越快的趨勢,可反綁在後背、控製不住顫抖的雙手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
眼前的一幕幕,令向桉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可她無能為力,無儘的迷茫如風吹雪海,掀起萬丈雪花深深將她淹沒,在淩霄子提刀淡笑,一步步靠近元空時,向桉頭也不敢回的逃了出去。
膽小、怯弱、害怕向桉此刻統統沒有,全心唯有反抗、反抗。
她終是接受了自己幫不上忙的事實,十年的時間,足夠她了解整個京城。
捏著拳頭,向桉望天苦笑:“穿越而來想完成卻沒做成的事,現在倒是要一步完成了。”
雪白的通緝令上黑墨十數筆勾勒出苻清白的畫像,以京城為中心鋪天蓋地張貼了下去。
京城城門緊緊關閉,太監、侍衛們螞蟻出巢般出宮挨家挨戶尋人,街道上,每日數千禦林軍挨個盤問,城內百姓緊閉門戶,躲在家中瑟瑟發抖。
城中一條街上,穿過狹小巷子直達儘頭有一座極小極窄的房子,屋內時不時傳來一陣陣咳嗽聲,偶爾響起幾聲嬰孩嬉笑聲。
巷口,一老人費力推著板車慢步而來,一張草席蓋住了班車上堆的高高的東西,粗製濫造的木輪仿佛隨時散架,每壓著雪轉上一圈木輪便發出一聲酸牙的吱吖聲,一直到房子門前,木輪終於停下。
推車的老人沉重呼出一口氣,放下把手,抬頭的同時伸手扶了一把頭上掉不掉的鬥笠,臉上的皺紋隨笑一齊展開,高聲道:“老婆子——”
隻一聲,屋內低低的咳嗽聲沒了,破舊的木門吱吖一聲打開,一個衣服洗的發白,滿頭白發的老婆子弓腰駝背扶著門框站在門口:“可買到了?”
老人笑得樂嗬,伸手拍了拍草席,無言訴說了答案,老婆子渾濁的眼睛立馬盈滿期待,幾步上前:“快搬下一袋……”
老人一把拍下她的手,低聲道:“等兒子回來。”
“可……”
老婆子遲疑回頭望了望屋裡躺在床上餓到哭都沒力氣的小孫子,老人小圓眼一瞪,道:“你想要兒子死?他已經這麼多天沒吃了,慢一點吃也死不了。”
彆看外麵現在隻有他們兩人,但躲在暗處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
如今京城城門緊閉,城中店鋪無人敢開,家裡的糧早不夠一家五口吃,兒子在衙門乾的是抓人的危險活,衙門也窮,可三不五時的還是給發一點吃食,前些時候還發了襖子,若不然他們一家早凍死在家。
猶豫再三,老婆子隻得點頭,佝僂著背上前幫著丈夫推車往破了一半的屋子裡藏,走了沒一半,一個不知從哪竄出的人一腳踢在了板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