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祁州夜間的氣溫有所下降,安媞睡裙外麵披了件薄外套,趿著拖鞋匆匆下樓。
待到出了門,她又放緩腳步。
太急切,顯得她多離不開他似的。
周竟朝她走過去,不疾不徐地。
這一幕,應該有一眼萬年的宿命感,但他不是什麼有浪漫情調的人,她反而覺得心裡踏實。
是堅定、靜水流深的力量帶來的踏實,相信它非即興的、稍縱即逝的,因為即興、唾手可得的東西,往往令人質疑其時效性。
原以為她對愛的感知的閾值很高,追求新鮮和刺激,這與“踏實”二字似乎背道而馳。
但現實就是,她被這種不算驚喜的見麵打動了。
安媞扯了扯衣襟,環抱雙臂,輕抬下巴,說:“怎麼,找我有事?”
他說:“突然想到,魏謙和追梁文悅的時候,經常大半夜跑到她家樓下,有時候什麼也不做,就光看著。”
她有些想笑,生生憋著,“哦,你待了多久?參悟出什麼了沒?”
周竟想想,說:“嗯……挺奇妙的。明明離她離得很遠,但就好像她近在眼前。”
魏謙和分享欲極強,向他訴說過太多的戀愛經曆,酸甜苦辣鹹,恨不得他能代嘗,他卻是第一次切身體會到。
——久久地,遙遙地望著,形影相吊,然而心是滾燙的。
安媞走近了些,仔細端詳他的臉,像是擔心他被奪舍了一般,“周叔叔,這麼會說話,不像你的風格啊。”
“不是你說,我在追你?”
“哦。”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拿鞋跟蹭著地麵,聲音低低的,似怕被夜風驚擾,“那接下來乾嗎?”
“不知道。”周竟誠實地說,“原本的打算是,見你一麵就走。”
她摁亮手機,時間說早不早,說晚不晚,“等你到家,都半夜了,就為了看一眼?”
他無奈苦笑了下,“這確實不是我乾得出來的事。”
從高中起,他鮮少把時間浪費在娛樂消遣上,所以這些年,接觸到的異性,基本上靠彆人介紹,情愛一事,不在他的人生必要待辦事項之中。
偏偏在她這兒狠狠栽了個跟頭。
熬通宵陪她上山看日出,隻能靠灌咖啡提神;工作期間,分心看她的視頻、照片;現在,去而複返,在她家樓下枯站一兩個小時,體驗魏謙和所說的“喜歡是在黑夜裡守一盞燈”。
“今晚還有很長,乾點什麼再走唄。”
她說這話時,眼神是純澈的,所以周竟並未多想。
可當她將他拽進一家酒店,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狐狸裝得再像,骨子裡還是狐狸。
是安媞先吻上他的唇角,既妖且媚,不用下蠱毒,便能將男人惑得神魂顛倒,七葷八素。
她勾住他的脖頸,另隻手去扯他褲頭拉鏈。
小小的金屬開關,能放出洪水猛獸。
膽大如她,絲毫不懼。
周竟抓住她的腕子,鈍鈍地喘息著,“你急什麼?”
她半個人掛在他身上,笑時眼波泛起陣陣漣漪,“這不是為了快點結束,免得耽誤你明天工作嘛。”
他眸色深了幾分,“可能快不了。”
他掐緊她的腰,與自己的心口貼得更密切,用舌填進她的口腔,力度大得逼迫她仰起頭。
她腦後是牆,幸虧他伸掌格擋住。
氧氣在瞬息間被他掠奪,肺部發澀,手指本能地探到他的衣角,再是底下勁瘦的窄腰。
他的體脂率很低,沒有一絲贅肉,肌肉緊實得她捏不動,手感卻好,她流連著。
他的氣息稍退,問:“很喜歡?”
安媞誠實地“嗯”了聲。
她想,屈從美,被身材健美的異性吸引,是動物的天性,沒什麼好羞恥的。
但顯然,他沒能和她達成同頻。
他抬起她一條腿,架高在腰間,她主動地圈著他的脖子,“彆擔心枳實,我走前跟阿姨說了,讓她幫忙照看。”
這是一則默許:他可以慢。
她的腳尖勾不住拖鞋,“啪”的一聲輕響,掉落在地。
但此時此刻,沒人顧及得了。
安媞忽然失重,小聲驚呼。他肩肌用力,將她抱起,而且是單臂。
“我原以為你是臨時起意。”
她搖頭,好心指點迷津:“所有臨時起意的基礎其實都是蓄謀已久。”
屋裡像乾透的柴禾,一點火星掉落,足以燃起熊熊烈火。
“嘖嘖”水聲大得蓋住彼此劇烈的心跳聲。
周竟托著她,往床邊走去。
她眼中泛著灩灩水光,唇色豔而潤,他細細描摹著輪廓,腳步仍不停。
富有彈性的床墊承受兩人驟然倒下的重量,彈了幾下。
安媞擁著身上的男人,像海難之後,唯一的幸存者抓住了她的浮木。
她感覺,他像在發泄什麼,吻得比上次洶湧得多,簡直要吞沒她,卻又死死克製著,沒有傷到她。
聰明的人,連吻技也進展神速。
這才第幾次?
唇舌勾纏之下,她的四肢漸漸化成春泥,攤開在床麵上,膝蓋夾不住,被他抵開。
她到底低估了他的凶悍程度,他若是想的話,她可能渣都不剩。
他的唇與她的稍一分離,安媞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張開口,用力呼吸,沙灘上瀕死的魚也沒有這樣渴望生存。
手指插入她的發絲,露出她小巧精致的耳朵。
周竟的牙齒輕齧著柔軟耳垂,嗓音低啞:“你總是自詡心善,為何不可憐可憐你麵前的這個男人?”
她暈暈乎乎的,要調動全部腦細胞,去思考他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