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上了二樓。
安媞推開一扇門,“這是我房間。”
朝南的房間,有一座露天小陽台,老式落地推窗,掛著米色鏤空的窗簾,旁邊是書架,上麵擺著她小時候的照片。
周竟還沒看清,她一把倒扣。
他抬了抬眉峰,說:“既然你帶我進來,有什麼不能看的?”
“以下為付費內容,開通會員後方能繼續觀看。”
周竟在手機上點了幾下。
他還記得她之前說的,非特殊金額可以追回,轉了1314元。
安媞說:“呀,周總好闊氣。”
“能解鎖了嗎?”
她翻開,“我當時換牙,偏偏不知道怎麼想的,笑得露齒,可醜了。”
照片邊緣業已泛黃,角落標著日期,得以推算出她當時八歲。
立在中央的小姑娘紮著羊角辮,五官依稀可見現在的模樣,臉上多些嬰兒肥,從小就一股傲氣勁兒,叉腰歪頭,下巴上揚,嘴巴咧得大大的。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問他:“你參加過我的成人禮,你送禮物了嗎?是什麼?有些我喜歡的給帶過來了。”
“是一朵白瓷芍藥,裝在螺鈿漆盒裡。”
是有這麼件東西,瓷薄如蟬翼,可透光,幾乎能夠以假亂真。
收到哪兒去了呢?
安媞回憶著,搬來椅子,踩上去,打開高處的櫃子。
豈料裡麵太久沒清理,灰積得厚,撲麵而來,她猝不及防被嗆到,險些沒站穩。
周竟眼疾手快,扶住她,將她提溜下地,“彆弄了,我來。”
她不滿:“你能不能不要每次抱我都像拎小孩似的,這讓我很挫敗,明明我體型也不嬌小。”
他一語道破:“因為你不愛鍛煉,肌肉含量低。”
“我懶,再說,女生要練出肌肉好難。”她捏捏他的肱二頭肌,語氣耐人尋味,“你的高不就好了嘛。”
“……”
他失語片刻,她的眼神也佐證了他的所想非虛,說:“縱欲不利於身體健康。”
一板一眼的,就像她高中時期,那位總逮違反校規的學生,不苟言笑的教導主任。
不過,周竟沒謝頂。
安媞否認自己色膽包天:“我得全方位評估你的綜合實力,符合我的標準,才能讓你轉正。”
“所以,我現在達標了嗎?”
她一副官方腔調:“抱歉,恕我暫時不可奉告。”
周竟已經取到那隻盒子,手還高舉著,不讓她拿到,“從本科實習,到離開方廷,我換過幾份工作,經曆過幾任上司,從沒碰到過你這樣壓榨的。”
安媞瞪眼,“我說了,我們建立的是單方民事行為,我是在合理行使我的權利。”
她踮腳去夠盒子,奈何身高差太大,乾脆重新爬上椅子,整個人攀在他身上。
他依然在躲,存心逗她。
她才發現,這男人原來也有幼稚的惡趣味的。
安媞兩條腿環著他的腰,靠自己的核心力量,是沒法掛住的,他另隻胳膊托在她的臀呢。
她低頭咬他的唇。
狠了心,嘴下沒留力,巴不得咬破皮,嘗到血腥味為止。
手同時也不閒著,用指甲掐他的臉頰肉。
她一個人折騰出千軍萬馬的架勢,周竟寡不敵眾,舉白旗投降:“好了,不鬨了,當心傷到。”
“你皮糙肉厚的,怕這點痛?”
“我是說你。”
安媞義正辭嚴:“我跟你說,我最近在學法律,你動手打人,屬於故意傷害他人身體,可能將受到治安管理處罰或承擔刑事責任。”
他哭笑不得,到底誰故意傷害誰。
她“嗤”地笑出聲,輕輕吻他兩下,“放我下來吧。”
瓷花包裝得嚴實,一層一層的,當初她拆到最後,耐心瀕臨告罄,短暫的驚豔後,擔心其太嬌貴,故而束之高閣。
好在,也因為此,遭他們一頓鬨騰,沒被傷及分毫。
瓷的魅力在於經久不衰,光華依舊。四年過去,芍藥仍然栩栩如生。
安媞又開始沒事找事:“那麼早之前,你就送女生花了,可你還沒送過我。”
“十八歲的你,和當下的你,不是同一人是麼?安小姐,請勿使用相對主義詭辯論。”
“不不不。”她搖頭,“你送的對象是安正廷的女兒,沒送的對象是安媞。”
周竟於是問:“那麼,安媞喜歡什麼花?”
“一百元人民幣上的梅花。”
“……”
兩個人膩在房間說了許久的話,直到飯點,她的肚子“咕嚕嚕”造反了。
老宅許久沒生過火了,做不了飯,謝奶奶招呼他們去自己家。
安媞欣然應下:“好啊。”
去了謝奶奶家,安媞跟著一塊跑到廚房,邊吃聖女果邊看。
謝奶奶說:“小媞,你是不是又在減肥,瞧著比上次見瘦了些。不要信網上、電視裡那些言論,女孩子太瘦了不好,脂肪是保護身體的。”
“沒呢,還不是因為吃不到您做的飯,日思夜想,食不下咽嘛。”
謝奶奶好笑,“你呀你,油嘴滑舌,還跟小時候一個樣。”
“要是還跟小時候一樣就好了。”安媞感歎,“我以前喜歡趴在外婆的床上,總感覺有一股太陽曬過的,暖烘烘的味道。”
“生老病死,和長大,都是人避不開的。我倒是希望多活幾年,替你外婆見證你再長大些,也不知道老天爺肯不肯。”
“等我結婚生子嗎?”
謝奶奶搖頭,“被動接受社會賦予你的責任不是長大,長大應該是你內心主動去承擔責任。”
安媞垂下眼簾,沒有說話。
“這裡油煙大,代我招呼你的‘考察對象’,彆讓人家一個人待那兒。”
謝奶奶把她趕出去。
嚴格來說,周竟也不算“一個人”待著。
兩個養女獨立、離家後,謝奶奶獨居寂寞,又養起鸚鵡來。
他站在鳥籠前觀賞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