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媞?小媞?”
謝奶奶住的是一套老式小區房,三室一廳,麵積不大,轉一圈就能看到底。
她見安媞不在,連喚了幾聲。
逼仄狹窄的浴室裡,安媞掐周竟的側腰一把,低聲說:“你去應付,彆讓謝奶奶知道我在這兒。”
男人的腰是敏感部位,她渾然沒有做錯事的自覺,拚命努著嘴。
天不怕地不怕的某人,怕在長輩麵前解釋不清這件事,尷尬又難為情。
他拉開門出去,“我好像聽到關門聲,媞媞應該出去了。”
“嗐,這孩子,手機沒拿。”
謝奶奶說:“誒喲,你體格還是大不少,我還以為衣服寬鬆,你穿得下,結果還是小了。”
他們有來有往聊著,安媞不敢有大動作,待得又無聊,把瓷磚數了兩遍。
終於,謝奶奶想起冰箱有半邊西瓜,去廚房切。
她赤著腳,跟隻兔子直立走路似的,一溜煙躥到玄關。
待喘勻氣,叩了叩門。
周竟忍俊不禁,把她“接”進來,問:“你去哪兒了?”
她咬牙切齒,明明是他害得她這麼狼狽,現在還給她挖坑跳。
幸好她腦子轉得快。
“想去買點水果,結果忘記帶手機了。”
謝奶奶端著西瓜出來,“小媞,不用給我買吃的,我就一個人,買那麼多也是放壞了。”
安媞說:“要不然給您換台好點的冰箱吧,存東西存得久點。”
“小媞啊,奶奶知道你心好,但我一個老太婆,用那麼好的,也是浪費了。”
她不再勉強。
有鄰居來找謝奶奶幫忙,她暫時出門了。
安媞問周竟:“誒,你有現金沒?”
他常年出門在外,習慣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這不,就被這個小土匪薅走兩千,塞到謝奶奶房間枕頭底下。
他問:“為什麼不當麵給?”
“她不會收,我小姨給她的錢,名義也是‘房屋管理費’,不然她也不收。懶得推來推去了。”
她說:“要是旅遊給她帶點特產,她會特高興;給她買這買那呢,她就說用不著。”
他在村裡和老一輩人打交道多,了解得深,“其實老人們往往不需要物質,隻是希望你念著他們罷了。你外婆去世後,她就更孤獨了。”
她搖頭,“也沒有,她兩個養女很孝順,經常帶孩子回來看她。他們條件不差,但謝奶奶的生活一如既往的清貧。”
周竟做出傾聽的姿態,“那是為什麼?”
“聽我外婆說,謝奶奶年輕時熱烈地愛過一個英俊帥氣的男人,認識沒多久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謝奶奶家裡堅決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她不惜與家裡斷絕關係,和男人私奔,並且懷了孩子,而且很有可能是雙胞胎。”
“聽起來,這段故事有一個悲慘的結局。”
“那男人為了賺錢養家糊口,出門打工,為了買她想吃的東西,路上出意外死了。謝奶奶悲傷過度,流了產,因為孩子月數大了,嚴重得差點沒命,以後也懷不了了。她覺得自己有罪,收養了兩個孩子,很多積蓄也捐出去了。”
安媞有些口渴,端起水杯,又看他,“你也不是八卦的人,怎麼聽得這麼認真?”
“你在說,我在聽,僅此而已。”
她“哦”了聲。
過了會兒,她咂摸出一絲膩歪勁兒。
意思不就相當於,談話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談話的對象。
她之前說,要目不斜視地看著她,他倒是會舉一反三,側耳傾聽地聽她說話。
嘖。
果然,男人在戀愛裡隻分兩種:自我至上,女朋友第一。
她還沒算看走眼。
傍晚時分,他們方從謝奶奶家告辭離開。
臨走前,她給他們塞了一堆她養女給她寄的乾貨,她自製的醃菜、辣椒油之類。
周竟還得了一個厚紅包,說是禮數。
他推諉,對方搬出安媞外婆,說這是代她給的小媞未來男朋友的。
他不得不收。
上了車,拆開一數,三千。
安媞無奈:“她肯定看到了,還添了一千。”
“既然如此,你就收著吧。”
她說:“不用。”
周竟給她係上安全帶,“上午敲詐我的時候,不是挺坦然的?”
“一碼歸一碼。”她很拎得清,“追人花點錢不是應該的?但紅包既然是謝奶奶給你的,就是你的。”
“那你拿去給枳實和你自己買點吃的吧。”
“可以是可以。”她把錢拍回去,“不收現金,支持微信、支付寶、銀行卡轉賬。”
他好笑。
“你知道嗎?我大二暑假那會兒,被我爸安排去他公司實習,月薪就三千。”
他調侃:“安大小姐居然樂意?”
她“哼”了聲,“因為我想買車,代價就是實習滿兩個月。”
“我猜你沒待夠兩個月。”
真讓他說中了。
“兩個星期就跑了。他們不知道我是安正廷女兒,天天安排我打雜,泡咖啡、送文件、打印資料,背地裡又說我這個空降兵啥也不會,嬌氣。”
現在回想起來,她都一肚子氣。
“這也就算了,有次被一個小領導帶出去應酬,他們到一家KTV,明目張膽點了一排‘三陪’小姐,給我惡心壞了。”
“所以,因為這些,才不願意上班?”
“一小部分原因是,還有一部分,我討厭看人臉色。即使是我爸,為了談生意,有時也一副諂媚嘴臉。”
安媞瞥瞥他,“你們男人占主體的職場環境對女性而言有多惡劣,你估計無法感同身受。”
“這點我辯解不了。讀研時,我跟著我導師做項目,同門的女生分到的任務就相對而言要輕一些,得到的薪資也少一些。當時我沒當回事,認為按勞所得很合理。後來正式工作,漸漸明白過來,這本質上是一種歧視。”
“還好,你不算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