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西爾維諾相處多了, 蘇曉白知道西爾維諾話一多,基本上是想要解釋什麼事情或者有什麼目的。她沒打擾西爾維諾,在西爾維諾邊上旁聽。
吳醫生待客態度好, 讓兩人坐下, 還給兩人倒了茶水。這大約七八十平的房子裡雜七雜八東西很多, 連椅子都是剛折騰出來的,坐著挺擁擠。
小老頭翻找了一下老舊的相冊, 拿出來遞到桌上,臉上寫滿了懷念:“小輩們都不喜歡聽以前的故事,沒想到有天能和外人嘮叨。唉, 都那麼多年前的事了。”
相冊翻開, 裡麵的相片和西爾維諾家的不同,相冊裡有醫院的各種員工, 也有醫院的各種病人, 有哭有笑。相片存檔不夠好,有些相片邊沿已經泛黃, 充滿了陳舊感。
“林醫生出身醫學世家,祖上都是學醫的。打仗結束後, 條約簽得難看。後頭賠款退了些,用給大家夥留學了。雖然說錢最終還是流到了彆處, 但大家夥兒確實獲了利。林醫生學成後歸來, 名氣很大。西爾維諾一家能托到他那兒待那麼久,挺不容易的。”
小老頭覺得西爾維諾真就是帶蘇曉白過來了解過去的, 連瑣事都說了:“林醫生有幾個學徒。出去過的、沒出去過的都有。大多數都怕西爾維諾。他那會兒和恐怖片裡的小鬼特彆像。我們這兒梅雨季節外頭都陰沉沉的,你一回頭看他站在走廊裡, 冷著一張臉瞪你, 是個人都慌。”
心裡瘮得慌。
蘇曉白可以想象, 在那兒做小動作,悄然捏了捏西爾維諾靠近他的手。
西爾維諾手一覆,將蘇曉白的手握住。
吳醫生眯了眯眼,翻著相冊努力回想:“醫生麼,膽子不會都那麼小。也有不怕他的。不會和他靠太近,也不會躲著他走。要說對他好些嘛,掰手指數得過來。一個是林醫生,一個是林醫生的學徒,後頭混得還不錯的張醫生。”
他沒說說他自己。相冊翻到後頭,他又翻到一張年輕人合照,手指在上頭點了點:“謔喲,這裡是幾個學醫的學生,說是來學習。裡頭有幾個可真是了不得啊。”
蘇曉白看向相冊,怔了一下。
相片上有個年輕男人。他燙了一頭卷毛,姿態張揚,臉完完全全就是席嘉石的臉。兩個人仿佛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
太像了。
蘇曉白指上那個男人,問吳醫生:“這人是誰?”
吳醫生一拍桌子:“這人是鄭老醫生家裡的。一般人過來學習那麼短時間,我肯定是不記得。他們這批我印象深。你們可能不曉得,這鄭老醫生在我們業內,可是這個。”
他豎起了大拇指:“著書立作,是注定名垂千史的人。學咱們這精神科,避不開他們家的名頭。要不是……哎,他那會兒很多書沒能留下來。可惜了——”
西爾維諾和蘇曉白問了聲:“席夫人姓鄭?”
蘇曉白是見過席夫人的。她太過意外會在這裡碰上這種巧合:“是。這是席夫人那兒的親戚?”本地上層的圈子可太小了。
西爾維諾:“是他小舅。”
蘇曉白詫異看向西爾維諾,不知道他怎麼確定是席嘉石小舅的。
吳醫生是知道席家的。他聽見席夫人就知道他們說的是誰:“是了,小鄭的姐姐嫁給了席瑞,就是現在萬載集團董事長。小鄭天賦好,後來沒當醫生,去搞研究了。”
西爾維諾聽席嘉石說起過,垂下眼思考著。
吳醫生話扯到了席家和鄭家的關係,一時半會扯不會來:“那時席家沒現在那麼誇張,算是本地攤上有錢人家,但算不得那麼有錢。他姐本來對學醫就興趣不大。”
老一輩的婚姻八卦挺有意思,導致吳醫生年紀那麼大了,說起來還津津樂道的。
好半天後,小老頭才把話茬子轉回來:“他們這些年輕人膽子大。這裡頭當時對西爾維諾感興趣的人好幾個。喏,這個小家夥也是的。”
他點著小席總舅舅身邊另外一個人。
那個男人留著一個工整的中分頭,臉上擱著一副眼鏡。千禧年那會兒大家穿什麼都有,時尚的弄潮兒喜歡穿五顏六色的還緊繃的衣服。這些個當醫生的穿著講究點,要麼西裝要麼褂子。這人就穿了一條大褂。
小老頭說起這個人,話裡話外有點佩服:“小鄭家裡頭世代從醫,羨慕不來。這個小夥子拜了個赤腳老師傅,卻是這群人裡天賦最好的。天賦啊,也羨慕不來。”
他說到這裡點評了一句:“功利心強了點。但他這個出身,沒點功利心還真走不到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