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維諾問吳醫生:“能細說說麼?”
吳醫生年紀大了,話說到哪兒是哪兒,完全忘了西爾維諾最初的要求,是讓蘇曉白聽聽西爾維諾以前的事。他順著西爾維諾的問話展開了細說:“他姓田,叫田治,治理田地的意思。鄉下人。打小在田地裡頭長大,家裡頭孩子多,爸媽不管他。他跟著老鄉的赤腳醫生學,識字且入了醫門。後來就進了城。”
進城之後,他抓緊了每個機會,入贅到一個醫學世家,順風去海外學了些東西。回來後有了老丈人的支持,隨著他資質不斷上升,地位權勢緊跟而來。因為功利心強,他常常膽敢走在醫學前沿,算是激進的改革派。
一個藥從誕生到臨床,總要經曆一係列的實驗。99年年中,藥物管轄才有了文件,過了三四年才再有了修稿,其後沿用多年。
千禧年那會兒就是個臨界線。臨界線前後管製從鬆到嚴,當然牽扯到了方方麵麵。
吳醫生沒細說牽扯的背景。他退休老人一個,早不管俗世,浮於表麵聊了聊田治,說點他這人因功利心惹出的事,但更多是誇獎田治的。
守舊派和改革派不論哪一個,其實都有自己的主見。雙方拉扯,讓上頭有了中庸的餘地,則出更好的解決方法。當然,特事特辦那是另一碼事。
聊了小半天,吳醫生給兩人倒了水,“嘿呦”一聲,總算想起自己是要講西爾維諾以前事的。他就把話題扯回來。
“這幫子來學習的學生,對西爾維諾算是好奇。不過搞腦部和精神這塊的就三四個人,餘下全是內科外科的。總歸是常見病的醫生多。”
好奇的幾個醫生會到西爾維諾那兒晃悠,乾好日常工作,就給林醫生提一些治療想法。
“我記得一回吧,他們和林醫生看到期刊說自閉症的人都有特殊天賦。還在醫院裡搞了個繪畫比賽。那是鬨騰得啊,什麼蠟筆水彩都弄了出來。”
吳醫生搖頭:“幾個小孩皮實的,差點給我把顏料混藥裡頭。”
蘇曉白聽吳醫生說這段,隱隱有這點記憶。醫院裡說是集體建設活動,醫生護士病人都參與了進去。她當時收到了醫院送的一套顏料,喜歡得不行。可惜當年她畫畫屬於菜中典型。
菜到什麼程度呢?畫房子就是三角形加一個方塊。畫樹就是猛圖一個細長的三角形,下麵畫一道棕色豎線。這棕色豎線七扭八歪,不忍直視。
她成年後畫畫水平有所上升,會寥寥幾筆勾勒,懂點藝術排版,可以做個PPT或者視頻,再多的就沒了。
她笑著說起當時的事:“是不是大中午的,一群人聚在樓下畫畫。”
吳醫生手舞足蹈起來:“哎哎是。好幾個小孩趴地上。不嫌臟,鋪了滿地的東西。有的直接拿手沾了顏料抹上來,再抓個腦袋,腦袋都變色。”
蘇曉白被逗笑:“我還把不知道誰的顏料打翻了。手上衣服上都是。”
回家被護工老媽發現,被按著頭去衛生間洗衣服。
吳醫生這麼說著:“好看的畫都展示起來。我們最開始覺得西爾維諾說不定很有藝術細胞。結果他盯著白紙看了半天,畫了個石頭。”
蘇曉白唇角壓不下去。
吳醫生搖頭:“他爸媽就是寵他。去樓下找石頭。一塊塊送過來問他是不是這個,是不是那個的。最後還真留了個石頭在診室。”
蘇曉白的笑容卡頓在臉上。她想起西爾維諾三樓門口的那塊沾了白色的點的石頭。她一直以為那是什麼稀罕東西。敢情那石頭底下的架子都比石頭值錢。
她側頭看向西爾維諾。
西爾維諾開口:“三樓門口那塊。”
吳醫生稀奇了:“還留著呢?”
西爾維諾點了頭。
蘇曉白胸口火燒似的。那塊石頭應該是和她有關的,被留到了現在。
這要是不說,誰能知道?
花個二十年上演個石頭記,當他是賈寶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