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元十八年,冬。
漫漫雪海,綿延千裡。
地處西南的一個小村子,在夜色中隱約可見暗沉的輪廓。
亥初時分,萬籟俱靜,隻聞雪花飄落的輕微的簌簌聲。有的屋中點了油燈,散發出的小小光暈,從窗戶紙裡潤出來,給整個村子平添了幾分暖色。
坐在炕上的女孩八九歲年紀,生了一張圓圓的鵝蛋小臉,膚色晶瑩,兩彎細細的新月眉下,水靈而圓潤的眸子隱含期待“姐姐,瞧瞧我繡的蜻蜓如何?”
旁邊的少女眉眼清雅,膚白如新剝鮮菱,正彎身鋪整被褥。她定睛一瞧,妹妹手裡攤開的一方茜色絹帕上,有兩隻胖得神似蜜蜂的......
她掩嘴,輕輕而笑“繡得很好。”
女孩聞言,得意地翹起嘴角“娘親見了,定然是歡喜的。”
李桃理好了棉被,慢慢站直身子,往條桌上瞄了一眼刻漏,“二更天了,快歇息吧。”
“明日我想喝臘排骨湯,裡邊再放上蓮藕和蘿卜乾。”
“小饞貓,自己同菱姑說去。”
次日清早,天邊泛起晨光。屋頂、樹梢、地麵,均是一層厚厚的積雪。
“爹爹,看招!”女孩穿了半新的粉色小襖,靈活蹲身,快速地搓了一顆雪球,擲向不遠處的俊朗男子。
一棵落了雪的歪脖子樹旁,李昀山側身躲過,回頭朝她揚唇一笑“再來!”
女孩眼珠微轉,複又蹲下身,利索地搓了好幾顆滾圓晶瑩的雪球,以手抓握,左一個,右一個,接連不停地扔往她爹身上。
肩頭和腿部皆被砸中的李昀山“......”
李家的庖屋冒出了白色的嫋嫋炊煙。
菱姑不過二十五六,隻用藍色粗布頭巾包了發,正在灶上熬煮一鍋濃稠的米粥,眼神時不時地飄向支起的窗欞外邊。
女孩生得粉裝玉琢,梳著簡單的雙丫髻,正揮舞著小爪子,同她父親玩得不亦樂乎。
原是嬌滴滴的女兒家,卻給養成了野貓兒一般的性子......
她幾不可見地抽了下嘴角,將視線撤了回來,落到一旁的李桃身上,終歸是找回了幾分慰藉。
李桃梳了垂環髻,穿的豆綠色棉布襖裙。她用笊籬將鍋裡炸好的春卷撈出,放入陶瓷碟子裡,又從竹蒸籠中取出一屜紅糖小饅頭,動作輕柔而又嫻熟。
內室裡傳來一道女子的溫婉聲音“小桃,叫你妹妹回來吃朝食了。”
李桃應了一聲。
半刻鐘後,父女三人一齊走入堂屋。女孩袖角沾上了雪渣子,李桃用巾帕給她擦拭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