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郎作勢拍一拍桌子,聲音揚起來“哎,哎,還沒說完呢!”
眾人噤聲,目光複又聚在了他身上。
“縱然縣老爺被擾了清夢,一聽是馮府出事,也隻好硬生生把氣給憋了回去,命衙役先把人關押了。沒料到那賊被五花大綁著,卻突地蹦了起來,掙脫繩索要逃!”
又有些路過的人不自覺地支棱了耳朵,放慢了步子。
“衙役們手忙腳亂的把他給製住了。那賊雙臂被反剪,應是痛極,破口大罵起來我是馮家老爺的大舅子,你們這些狗崽子誰敢動我,準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有人聽得一臉驚愣“啊?”
“那個閒漢賴三兒?”
“可不就是他嘛!慣會吃喝嫖賭的,敗光了家底,把他爹氣得早早升了天,這次終於對親妹子的夫家下手了!”
“各位您呐,且聽我繼續把話講!”貨郎說得興起,還學那唱戲的微翹了蘭花指,“馮員外得了信兒,馬不停蹄的親自趕了過來,改口說是誤會一場,將人又帶了回去。嘿嘿嘿,要問如何知曉,昨兒我一個表兄恰巧在衙門裡值夜……”
李昀山抖了抖唇,雙手緊緊蒙住女兒的兩隻小耳朵,不讓這些醃臢話鑽進去。
俞氏不覺捏緊了手裡的豆腐刀。少刻,有人來買豆腐。她抬起臉,很快重振了情緒,扯出了一抹笑容來。
不久後,據聞馮家的第七房小妾跑到馮夫人的跟前,尋死覓活地鬨騰了幾回。馮夫人一改以往吞聲忍氣的性子,把馮員外給抓破了臉,又把小妾扔進柴房。足有數月,馮員外每每出門,俱是抬袖掩麵,自此添了一個懼內的名聲。
而賴三兒死性不改,為籌賭資偷雞摸狗不說,又一次當街調戲貌美的小娘子。於是,在某一個烏漆麻黑的夜晚,他從小巷子裡的賭坊出來之後,便徹底銷了聲,匿了跡。
彼時晴朗,村裡的荷塘中,荷花與荷葉隨風搖曳著,一片粉紅碧綠。塘邊,李荷探著身子摘了幾支成熟的蓮蓬,擱在旁邊的籃子裡露出一大把翠色的莖杆。
“小荷,采得夠多了。”李桃在荷塘的另一麵朝她招手,“該回家了。”
“爹爹說,摘掉這些蓮蓬子,下邊的藕能長得更好!”
“是你自個兒嘴饞吧。”
姐妹倆正說著話,忽然闖入一道公鴨子似的嗓音“早就不想念私塾了,爹還硬逼著我去,讀那麼多書乾甚?大家都說姓韓的小子很會讀書,莫不成還能改了他那天煞孤星的命,闖出個什麼名堂來?”
另一名少年附和點頭“是了,多做活賺點銀兩才是正理。韜子哥打小就跟他姨父在外頭走貨經商,據說他家籌劃著要在鎮上買宅子了!”
李桃聽了,不覺微微擰眉“榕哥哥,夫子還好好的,紹清哥哥也好好的,你怎能這麼說?”浮動的日影之下,她著一身素淨的綠衫,亭亭的立在那兒,麵上隱隱含怒,卻比平日更叫人目眩。
樹叢裡鑽出來的幾人,除李榕之外,儘皆看直了眼。
“阿桃妹妹,我獵得了一隻野兔,還是活的,送給你養著吧!”
“邊兒去,兔子有啥稀罕的?阿桃,看看我捕到的錦雞……”
一眨眼的功夫,李榕的周圍空空如也。他“嘖嘖”兩聲,踱到李荷旁邊,瞧見籃子裡的蓮蓬,眼睛瞬間一亮,順勢抓出了一大把,一邊剝一邊嚼起來。
李荷歪過頭來看,有些急了“這是我要拿去集市上賣的,不許吃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