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紹清沉默片時,方對他道“空口無憑,待我立個欠據……”
“我忽然想起,瀠雪還在家中等著,先告辭了。”裴硯轉身便走,“改日我再攜她來拜訪。”
人走遠了,範莨才狀若反應過來“他已經成親了?”
“不知。”
太傅府的幾個小廝將二人的笈囊送來,又趕在日落之前將主院灑掃乾淨,床榻也鋪了厚厚的裀褥。
“兩位看看還缺什麼,我們公子說了,一切吃穿用度從他那兒撥來。”一名小廝垂手說道。
“已經俱全,有勞各位了。”韓紹清作禮道謝。
小廝們唯唯說著“不敢當”,一齊告了退。
跨院在漏明牆的另一端,由於久久未作打理,積了一層落葉,隨處都是枯萎的雜草。
忽然,一道灰黃色的影子竄了進來,潛入一叢雜草中,一陣刨地的聲音後,再也無跡可尋。
順天府張貼了告示,凡入京參加會試者,可持文書來領取食宿的補貼。漸漸有聞訊而來的書生朝著府衙走去。
在街邊買蒸饃的範莨得了消息,撒腳便往回奔。
冬日早晨的空氣格外清冷,外頭飄起了細碎的雪粒子。裴硯下轎後,撐起一把油布傘,另一隻手拎了個竹編的提籃,籃子裡蓋著一張頗小的織錦緞繁花茂葉的被子。
“這兒比筮州冷多了吧?”進了蘅蕪居,他對簷下一身霽青色棉衣的人說道。
韓紹清微微點頭,呼出一口潔白的霧氣,說“尚可忍耐。”
“誒,我最是憐香惜玉的,自個兒尚且無妨,卻怕凍著了她。”裴硯傾了身,把提籃仔細的放在圈椅上。
見他分明隻有一人,韓紹清有些淡淡的迷惑。
“範兄不在麼?”
“他買了柴禾回來,在灶屋研究做些簡單的吃食。”
兩個小廝抬了一筐上好的銀霜炭進屋,燒上了炭火盆。
“筮州距京千裡,我們一人得了十五兩銀。”他遞過去一隻錢袋子,“不好白吃白住的,裡頭是二十兩,你先收著。”
裴硯見他眸中一派清明,又執意如此,也就不再多說。
盆子裡的炭靜靜燃燒著,一絲煙霧也無,屋內逐漸升騰起了暖意。他解下鬆霜綠的刻絲灰鼠披風,擱在一邊。忽地,提籃裡的織錦緞被子動了一動。
韓紹清瞳孔微縮,問“這是?”
他側頭一看,不由揚起笑容,指尖伸過去將那被角掀起了一點,聲氣也柔和“不冷了吧?”
被子又動了下,慢慢從中鑽出一隻毛色雪白的兔子。
韓紹清看得愣神時,聽得他道“這便是我與你說過的紹清兄台,見個禮可好?”
白兔抬起黑曜石般的眸子望過去,輕輕的頷首示意。
“前兒你吃的竹葉糕、蜜餞,皆是由他一路護送來的……”裴硯說著,似是想起什麼,故技重施的問,“你且猜猜,她名為何?”
韓紹清低頭望著“她”,緘默了片刻,方才答道“瀠雪?”
他微笑著,左手不經意撫過白兔的尾部。隻聞“啪”的一聲脆響,那隻手被炸了毛的白兔一爪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