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山。
田莊裡的黃瓜和番柿子熟了,長工們摘了半日,用竹筐裝好,欲要運去城裡。
“這趟你送吧,我們去瓜田裡瞅瞅。”一人不知往身上揣了什麼物什,對沈焱道了句。
“好嘞。”他揚起燦爛的笑臉,“誰贏了,晚上請吃五花肉鍋子!”
先前說話的人倏地一個趔趄,衣擺下漏掉幾張紙牌。
陽光耀著林間與草地,山下的野花開得正豔。沈焱嘴裡銜著一根柞漿草,微微仰著下巴,趕著驢車悠哉悠哉的行著路。
“焱舅舅!”甚是耳熟的甜美聲音鑽入窗籠。
他驀然抬頭,望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山坡處輕飄飄地掠下,像小鳥兒似的,眨眼就飛到了他身上。
“我好想你。”她輕輕抱住他。
沈焱急忙偏頭吐掉那根柞漿草,扶著她的肩打量起來。
她一身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裙衫,梳了簡單的螺髻,兩根絲帶從發間垂下,端的是雙瞳剪水,顧盼生姿。
“你不認得我了?”李荷柳眉一蹙,小嘴抿起。
“現在認得了。”他笑。
毛驢拉著車,慢慢往前走著。
“小篼說,他每次上山,好像都有人在後頭跟著。”李荷咬了一口番柿子,“我覺得可能是你。”
沈焱手握成拳抵在唇邊,低咳了下。
“他身上有符籙,隻可容他一人進去。”她接著道,“我想下來看你,可師兄不準。這次同他磨了許久,才將曆練提早了些。”
“去何處曆練呐?”
“他說哪兒都行。”她說完,側耳聽著什麼,少焉,從筐子裡取出一根黃瓜,伸手遞到毛驢臉側。
“謝謝。”它忙忙大口咬著吃了,而後精神煥發的繼續前行。
到了霖安城內,沈焱把幾筐子果蔬送到員外府上,回頭一瞧,她手搭涼棚,四處遙望著。
“找到了!”李荷眸光一亮,拉過他,往街尾一間鏢局走去。
庭院裡,一個身上幾乎纏滿白紗裹帶的人正躺在竹椅曬太陽。
“原本這月就有一趟鏢,正巧去的是筮州瑤城,捎上妹子和兄弟也無妨。”韋應坤撓了撓一把胡子,終於撓下來幾根,“隻是上回掉以輕心衝撞了狼群,休整了小半月,仍有兩個傷勢未愈的,一時又沒找到接替的人手……”
李荷拍拍沈焱的胳膊,說道“你看他行嗎?一個能頂十個。”
沈焱“……”
不多時,兩人與韋應坤作彆,並約好三日後在鏢局見。
“焱舅舅,你把驢車趕回去吧,到時候再來與我彙合。”李荷往程府的方向走去,“我在師兄家裡借住。”
沈焱應了,卻悄悄跟在她後頭。到了府邸外麵,隻見門房恭謙的道了聲“姑娘來了。”然後,靜待她進了府,才關了門。
他放下心來,扔給毛驢一大根胡蘿卜,牽著車子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