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絮在枝乾上湍流,日月在流雲中起落。
在一個稀鬆平常的日子,出現了一個不尋常的人。
十一歲的常睿穿著淡灰色棉麻長衣,背著一隻頗大的包袱,經過一路的餐風飲露,前來拜師。
她曾問過程墨“為何彆的門派弟子成群,而我們的人卻這般少?百裡仙人都有好多弟子在外頭曆練呢!”
他俊美的臉孔含著淺笑“收徒這種事,貴在於精,而不在多。
少刻,李荷回過神來,問他“你爹呢?”
“他隨正悟師傅遁入空門了。”淡淡天光印在他眼底,稍顯幾分落寞。
唔,這真是一個令人難過的話題。
“可你住哪兒啊?”行至柳杉林裡,李荷四處瞅瞅,“要不,咱們來搭一間屋子?”
隱紋花鬆鼠自來熟的竄到常睿肩頭,對她嗤之以鼻“又在信口開河了,你連一架秋千都做不好!”
常睿聽不懂它說的話,低頭從包袱裡取出一團狀似泥胚的東西,往地上一拋,轉眼它就化作一間結實的小茅屋。
“從蒼州到霖安,我每夜都住這裡頭。”
李荷目光瑩亮,讚歎道“你竟然已經擁有法器了!記得當初我入門時,什麼都沒有呢。”
“娘留給我的財物,全都捐給廟裡做香油錢了,也為我娘點了一盞長明燈。”他麵上一派雲淡風輕,“正悟師傅擔心我行路住宿不便,贈與我這間茅屋。”
李荷“……”瞧這一擲千金的魄力,果真有其師必有其徒。
隔日,天色淡藍,幾片薄薄的白雲隨風緩緩浮遊著,平添幾分心曠神怡。
銅錢草葉送來了素燒鵝和三鮮湯,兩人分而食之。稍後,李荷依樣畫瓢,將心法口訣一一傳授於他。
常睿略有些生疏的跪在一方草墊上,磕了個頭,道“多謝師姑教導。”
平白的漲了輩份,李荷心裡十分受用,連表情也摻著愉悅。繼而一想,他生於富貴人家,自小錦衣玉食慣了,在外祖家必然也有人伺候吃穿,而今舉目無親,難免諸多不便。
於是,她拉著他到湯泉,語聲清甜又軟和“這裡麵是活水,即便數九寒天也是熱的。我平日亥時才會過來,其餘時候你都可以用。”
池子不大,白玉砌成的池緣將一汪清水圍住,側邊的月桂樹如護衛般靜靜挺立。
常睿看得眼眸明亮,開始動手去解衣襟上的袢帶“我現在就得洗,不然該長虱子了。”
李荷嘴角一抽,慢慢轉過身,把明紋花鬆鼠喚了來“以後你跟著他,萬一發生啥事就告訴我。”
它點了點頭,幾下子竄到月桂樹的樹梢上。
回到山洞,李荷腳步漸緩,最後停留在左邊新換的一幅錦簾麵前。
簾子是她為他挑的,墨色為底,繡的九重春色圖,繁複而精美,不含一絲俗氣。
李荷伸出指尖,拈起一角錦簾,裡麵所有曾經無比熟悉的陳設,都被一道紫色靈氣幻化成的繚牆隔開,再也看不見分毫。
相隔如此之近,卻又動如參商。
一直以來,雖未對他宣之於口,她卻尤其清楚自己的心意。眼下不過短短時日,他便讓她深刻的領悟到,何謂相思入骨。
她不能打擾他,因而隻能默默在心裡說程墨,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