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不是旁人,正是十一皇子喻景彥。
但看他這說話的口吻,相對樸素的衣著,顯然不是用的真實身份。
“我……”
碧蕪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就聽喻景彥自顧自道:“嫂嫂,你這……莫不是尋我大哥來了?”
站在對麵的傅昇眯起眼,狐疑地在兩人之間看了看,“沈二公子,你認識這位姑娘?”
喻景彥畢恭畢敬答:“傅大人有所不知,這位正是在下的大嫂,她今日這身打扮倒教在下一時認不出來了,想必是來尋在下的大哥的。”
“哦?”聽聞碧蕪是已嫁之身,傅昇的囂張氣焰收斂了幾分,他盯著碧蕪看了半晌兒,笑道,“原是沈夫人,當真是誤會一場。”
他隻字不提方才冒犯之事,單用“誤會”二字輕飄飄帶過了。
碧蕪雖不知此人的身份,但看喻景彥的態度,大抵猜到一些。此人怕是與譽王和十一皇子的瑜城一行息息相關。
兩人改換身份應就是為了永安帝派下來的差事。
十一皇子好意替她解圍,既入了這戲,再怎麼說也得演上一二才好順利脫身,碧蕪思忖半晌,下一刻,麵帶幽怨地看向喻景彥,“你同我說實話,你大哥今日是不是背著我在這兒快活呢?”
喻景彥稍愣了一下,反應卻快,“大嫂,你可誤會大哥了,大哥出來就是正正經經談生意的,我可以為他作證,真的,大嫂你,還是快些回府去吧。”
兩人一唱一和,碧蕪遲疑半晌,正想趁勢答應,卻聽傅昇的聲音突然傳來,“正好尊夫就在畫舫上,既然來了,夫人不若同我們一道乘船遊玩如何?”
喻景彥暗暗蹙了蹙眉,知傅昇這個好色的老狐狸是懷疑起了他們。
他本就是在街上無意撞見這一幕,為了幫這位蕭二姑娘解圍才隨意扯的慌,可不想拉她入這渾局。
他忙滿臉為難道:“傅大人,您還是放過在下吧,若讓在下的大哥瞧見嫂嫂來了此處,怕不是要將氣撒在在下身上。”
傅昇卻像沒聽到喻景彥的話,隻始終含笑看著碧蕪,“夫人不是來尋沈大公子的嗎?難道不想親眼瞧瞧他在做什麼?”
碧蕪緊張地抿了抿唇,她自然也看得出,傅昇是在試探她,試探兩人說的話是真是假。
她佯作鎮定地笑了笑,“還是罷了,奴家若親自去瞧,反讓夫君覺得奴家在懷疑他,豈不是讓我們夫妻離心離德嘛。”
這番話應答得妙,喻景彥讚賞地看了碧蕪一眼,本以為這樣傅昇應當不會再繼續刁難,卻不想他是鐵了心不打算放過他們。
“夫人言重了,若是夫人能去,沈大公子定然十分高興,怎會離心離德呢,還是說,夫人之所以不去,是有旁的難處?”
傅昇的酒此時像是全醒了一般,人都站得穩穩的,一雙眼睛發出銳利的光,似乎隨時等著扒去兩人的偽裝。
碧蕪悄悄看了眼喻景彥,知他如今定也有些為難。他是冒著泄露身份的風險好心來幫她解圍,若她執意要走,恐會壞了他們辛苦籌謀的大事。
她默了默,勉為其難道:“既然傅大人這麼說了……那好,奴家便前去瞧瞧吧。”
去畫舫的路上,碧蕪轉頭看了銀鈴一眼,因不能同她解釋,就隻能囑咐她好生跟緊,莫要多言。
銀鈴點了點頭,她雖不大懂如今的形式,但很明白自己不能給主子添亂。
傅昇身邊的小廝已快一步趕去河邊,喊畫舫靠了岸,待碧蕪等人到了青菱河畔時,畫舫已然在等了。
上船之際,喻景彥虛虛扶了她一把,趁機在她耳畔低低道:“給二姑娘添麻煩了,二姑娘放心,我和六哥定會護你周全。”
碧蕪抿唇笑了笑,暗暗點了點頭。
這畫舫比尋常畫舫大上許多,其上雕欄畫棟,布置陳設精美絕倫,一群男人圍坐在舫內飲酒作樂,還有幾個美豔的舞姬隨著琵琶聲樂妖嬈起舞。
甫一踏進去,就聽有人笑道:“傅大人,您不是醉酒回去歇息了嗎,怎又回來了?”
“本官在外頭吹了會兒風,酒便醒了,路上遇到了沈二公子,想著無論如何也得再回來喝上兩杯。”
碧蕪頗有些忐忑地跟在喻景彥後頭,倏然來了個戴著幕籬的陌生女子,舫內人的視線一時都好奇地聚集過來。
傅昇看向舫內一角,挑眉笑道:“沈大公子,您瞧,誰來了?”
坐在那廂的人聞言放下酒盞,幽幽抬眸看來。
喻景彥唯恐他那六哥弄不清現下的情況,一開口便露了餡,忙搶先道:“大哥,真不是我帶嫂嫂來的,我也沒想到,嫂嫂她竟會來這兒尋你……”
男人已然站起身,闊步往這廂而來。
打入了舫內,碧蕪第一眼便瞧見了他,一身暗色長衫雖是低調,可俊美的麵容,高華的氣度,仍令他佼佼不群,格外紮眼。
隔著層白紗,見他走近,碧蕪生怕他認不出自己,咬了咬唇,努力壓下羞窘,掐著嗓子嬌滴滴喚了聲“夫君”。
男人身子一僵,麵色霎時沉冷下來。
站在一側的喻景彥隻覺背脊一涼,抬眼看去,果見他家六哥眸色鋒利如刃,似要將他給活剮了。
他吞了吞唾沫,心虛地垂下眼睛。
他也不想帶這位蕭二姑娘來這種地方,可不知怎的,事情就莫名其妙發展成了這樣。
碧蕪本還有些擔憂,但看眼前人入戲極快,下一瞬,薄唇微抿,麵上浮現一絲柔意。
“夫人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