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下噎得碧蕪啞口無言,好像是她故意往他懷裡鑽似的。
她不悅地擰了擰眉,然細細一瞧,卻是愣住了。可她記得很清楚,他們昨夜分明各自睡了兩床衾被,怎的如今,她睡得這麼裡頭,正在譽王那床被褥中,而她自己那床卻是不翼而飛了。
碧蕪不解地想起身查看,然身子方才挪動了一下,就聽耳畔傳來男人的一聲悶哼。
她倏然抬頭,正撞進譽王黑沉如墨的眼眸裡,他定定地看著她,薄唇緊抿,神色儘是隱忍。
若是不曾經曆過人事,碧蕪或還不大明白,可怎麼說,她都是當過娘的人了,又與這個男人在前世糾葛不清了十餘年,哪能不曉得發生了什麼。
滾燙的熱意登時從雙頰蔓延到了耳根,碧蕪往他胸口輕推了一把,忙坐起來。
然好巧不巧,寢衣被壓在了男人的肩膀下,她倉皇地一起身,連帶那層薄紗都給扯了去,露出光潔白皙的玉肩來。
她自己自是看不見,也不知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何其香.豔,她半坐在床榻上,滿頭烏發如瀑般垂落,襯得她肌膚越發欺霜賽雪,內裡的小衣壓根遮不住她的豐腴,偏她還咬著朱唇,雙眼濕漉漉的,紅得跟兔子一般,楚楚可憐,更能讓人生出欺侮之心。
見男人喉結微滾,眼神愈發灼熱起來,碧蕪狼狽地抱住自己,羞窘得厲害,也不知哪裡來的膽子,沉聲衝譽王低吼了一句,“不許瞧!”
譽王稍稍愣了一下,或是覺得她這模樣有趣,唇角微抿,露出些許戲謔的笑,旋即起身扯過一旁寬大的衣衫,罩在碧蕪身上,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
“好,不瞧。”
外間傳來“咚咚”兩下敲門聲,候著的奴婢許是聽見了裡頭的動靜,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王妃可起了?”
譽王垂首看了眼縮著身子,深深埋下腦袋的碧蕪,眉眼彎了彎,提聲道:“進來吧。”
聽見門扇被推開的聲響,碧蕪才倏然想起什麼,匆忙在床榻上尋找起來,直到在角落中瞥到那方白花花的帕子,才有些犯愁地看向譽王。
先不說他們圓未圓房,碧蕪根本不是完璧之身,何來的落紅,但這元帕要如何交代。
譽王順著碧蕪的視線看去,卻是淡然,隻伸手撈過那方帕子,旋即竟從床榻邊上摸出一把匕首來。
碧蕪瞠目結舌地看著他用匕首在手臂內側輕輕抹了一下,將流出的血擦在了元帕之上。
“殿下!”
碧蕪驚慌地出聲,卻被譽王眼神製止,他衝碧蕪輕輕搖了搖頭,然後麵不改色,從容不迫地掀開床帳出去了。
片刻後,在外間準備妥當的奴婢進屋道:“王妃,奴婢們伺候您起身吧。”
碧蕪瞥了眼那方沾了血的元帕,不動聲色地裹進被褥中,道了聲“好”。
任由他們伺候著更了衣,碧蕪才在西麵的妝台前坐下,透過那枚折枝海棠鑲寶銅鏡,瞥見兩個婢女從被褥中取出什麼,匆匆送出門去了。
碧蕪緩緩收回視線,才打量起屋內的下人來,除卻銀鈴銀鉤和她自安國公府帶來的一個婆子和婢女外,其他都是譽王府安排的人。
確認沒有一個熟麵孔,碧蕪才稍稍放下心,她當初在譽王府待的時間雖然不算長,又隻是個灶房的雜活丫頭,但府內小半的人也是認識的。
雖說她如今身份不同了,可若是碰見了,到底還是麻煩。
碧蕪盯著澄黃的鏡麵若有所思,今日晨起還需去宮中向太後和陛下請安,得空,需得好生解決了此事才行。
譽王再踏入屋內,已然穿戴齊整,隻發根濕漉漉的,似乎是淨過身了。
方才梳妝時,碧蕪就聽到康福在外頭喊,說要什麼涼水。大清早的用涼水還能為了什麼,碧蕪很清楚。
她撫了撫額間的碎發,尷尬地瞥過眼,但還是忍不住往譽王手腕處看了一眼,張了張嘴,可到底不好問。
及至吃早膳的時候,見譽王拿著筷子行動自然,才稍稍放下心來。
雖是不大習慣與眼前這個人同桌而食,但她自不會與吃食過不去,畢竟腹中還有一個。
不過她今日胃口倒很是不錯,加上菜色清淡好下咽,配著小菜喝完了一整碗清粥,又吃了兩個雞蛋。
拿第二個雞蛋時,卻有一隻手快她一步將蛋拿了起來,抬眸看見譽王的臉,碧蕪隻得訕訕將手縮了回去。
然沒一會兒,卻有筷子將剝好的雞蛋放入了她的碗中,碧蕪微怔了一下,可見譽王若無其事的模樣,想著許是演給旁人看的,便低低道了聲“謝”,心安理得地吃下了。
飯後,兩人便坐著馬車一路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入宮後,先由宮人領著去拜見了永安帝。
永安帝方才下朝,他坐在禦書房的那把楠木椅上,邊批閱奏折,邊敷衍地說了幾句,按例賞賜了些東西,甚至都沒怎麼抬頭。
途中碧蕪忍不住看了譽王一眼,便見譽王神色自若地叩拜謝恩,不知是已經習慣還是真的對永安帝這態度渾不在意。
碧蕪猜不出來,也不想猜,但她知道,譽王對他這位父皇表麵恭敬,實則並非如此。
前世,永安二十八年,永安帝雖纏綿病榻已久,但並不至於病入膏肓、藥石無醫的地步,卻在得知承王一事後,突然氣急攻心,猝然而亡,著實有些蹊蹺。
沒人知道,就在永安帝駕崩當日,宮裡派人來譽王府遞消息,碧蕪曾親眼看見譽王站在雁林居的院子裡,抬首望著圓月,唇邊竟露出一絲嘲諷暢快的笑。
也是,麵對一個幾十年對兒子不聞不問的父親,又哪裡來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