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禦書房,碧蕪跟著譽王又去了太後和皇後那廂。
皇後恰在太後宮中請安,正好也不必他們再多跑一趟。
看見碧蕪,太後喜笑顏開,忙起身,親自拉著她在身側坐下,但見她麵色有些發白,不由得擔憂道:“怎的了,可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太醫來看看?”
“不必了,皇祖母。”碧蕪趕緊搖頭,“隻不過是昨夜沒有睡好罷了。”
她本是無意尋的借口,可這話一出,殿內人皆是一愣,笑意很快意味深長起來。
太後笑眯了眼,拉著碧蕪的手輕輕拍了拍,旋即看向譽王,嗔怪道:“遲兒,雖說你和小五新婚燕爾,愛鬨些也是尋常,可小五身子到底是弱,你得顧及點,小心收斂才是。”
碧蕪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惹人歧義的話,她尷尬地看向譽王,卻見譽王坦然道:“皇祖母教訓得是,孫兒明白了。”
他說罷,還含笑深深看了碧蕪一眼,惹得碧蕪雙頰發燙,忙將視線彆了過去。
坐了一個多時辰,見快到正午時候,太後便順勢留兩人用了晚膳,備膳時候,隨意尋了個由頭,將譽王差了出去,拉著碧蕪說起了體己話。
碧蕪原本還以為會是什麼早日綿延子嗣雲雲,卻沒想到太後居然問起了譽王府菡萏院那位,問她可否安分。
聽到這話,碧蕪懵了一瞬,才答:“臣……孫媳早上忙著進宮來向皇祖母請安,倒是還未見過呢。但從昨日入府到現在,未聽聞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
太後輕輕點了點頭,似是想到夏侍妾,眸中閃過一絲輕蔑,“你沒入府前,哀家便敲打過遲兒了。那不過是個登不了大雅之堂,自不必放在心上,若是覺得礙眼,尋個由頭趕出去便是。有哀家護著你,看誰敢說什麼,左右就是個賤妾罷了。”
分明是替她撐腰的話,不知為何,碧蕪卻心下發苦,有些笑不出來。
對太後而言,她方才說出的這番話不過是理所當然,可落在碧蕪耳中,卻不禁讓她想起前世為奴為婢的日子。
在主子眼中,他們便是如此卑賤的存在,如地上的螻蟻,縱然踩死了,也是無關緊要,畢竟誰會去關心一隻螻蟻的生死呢。
她勉笑著點了點頭,“孫媳知道了。”
從宮裡出來,已近未時,譽王似還有要事要辦,未與她一塊兒回譽王府,隻在一處街口與她分開。
臨走前,還對她說了一番奇奇怪怪的話,說最近恐要勞她辛苦一番,未多做解釋,轉而騎馬往西側而去。
碧蕪迷惑不解地回了譽王府,在床榻上午憩了一會兒,方才起了身,就聽錢嬤嬤說,齊管事來了。
她惺忪的眸子瞬間清明了幾分,咬了咬唇,思量了片刻,才讓將人請進來。
得了傳喚,齊驛才躬著身子入內去,踏過門檻,瞥見圓桌旁的裙擺,忙畢恭畢敬地施禮道:“小的齊驛見過王妃。”
“起來吧。”
聽著這若清泉般悠揚婉轉的聲兒,齊驛才稍稍抬起頭,然隻瞥了一眼,他便倏然怔愣在那廂。
看著這位齊管事詫異的目光,碧蕪落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緊,但她還是佯作自然地玩笑道:“齊管事怎麼了?可是本王妃生得麵容可怖?”
齊驛倏然回過神,忙將視線收了回來,“小的失禮,還請王妃恕罪。”
他今日來,是因著譽王的吩咐,怕新王妃進府不了解府中情況,特意來交代事兒的。可誰曾想,這位新王妃的模樣,竟令他覺得有幾分眼熟。
像極了譽王府內的一個逃奴。
然這大不敬的話,他到底是不能說的,堂堂譽王妃,安國公府嫡女,怎能與一個奴婢相提並論。
見齊驛這番態度,碧蕪稍稍鬆了口氣,當初在譽王府中做事,雖與這位齊管事不算相熟,但也算是打過幾次照麵,以他一府主管的能力,應當是記得她的。
可記得又如何,如今她是主子,隻要她不承認,他也不敢將他記憶中的人與她擺在一塊兒。
“無妨。”碧蕪淡然地啜了口茶,問,“齊管事今日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小的拿來了王府近兩年來的賬簿,請王妃過目。”
齊驛說著,衝身後的小廝招了招手,那些小廝立抱著沉甸甸賬簿進來,在桌上疊成了厚厚的三摞。
“這麼多!”
碧蕪還未說什麼,她身後站著的銀鈴看著這些賬簿,忍不住脫口而出。
齊驛卻是笑了笑,“稟王妃,府內最近在對賬,這些隻是一半罷了,還有一些還未整理完呢。”
“對賬?”碧蕪秀眉微蹙,也不是什麼年關,怎的突然對起這麼多帳來了,“可是賬目出了什麼問題?”
“是。”
齊驛又忍不住抬眸看了這位新王妃一眼,好半晌,才有些猶豫道,“不瞞王妃,兩個月前府內逃了個奴婢,聽聞還盜走了夏侍妾的飾物,王爺命徹查此事,沒想到拔出蘿卜帶出泥,發現府內不少仆婢手腳都不乾淨,王爺一氣之下,便命小的將府內所有仆婢都換了一遍,發賣的發賣,趕出府的趕出府,再加上招了新的仆婢進來,事情一下多了許多,賬房那廂便有些焦頭爛額了。”
碧蕪隨意翻看賬簿的手在聽到“府內所有仆婢都換了一遍”時,驀然頓住了。
這麼巧!
這一世竟也全都給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