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繡當初還擔憂這衣裳太小,如今穿上才發現正正合身。
想到趙如繡,碧蕪心中不由得滯悶起來,銀鈴見她看著這身衣裳露出感傷的神情,登時明白她在想什麼。
“王妃,您昏迷的時候,奴婢又特意去長公主府跑了一趟,打聽了趙姑娘的事兒。”
聞得此言,碧蕪登時直起身,焦急地問道:“繡兒如今怎麼樣了?”
銀鈴娓娓道:“趙姑娘應當是無恙,那日,奴婢去長公主府恰巧遇到了趙姑娘身邊的貼身婢女環兒,環兒將奴婢拉到了巷子裡,偷偷告訴奴婢,她家姑娘出事那日清晨,原本是要來王府見王妃您的。可不知是誰,送了封信給趙姑娘,趙姑娘這才臨時變了主意,去了西街的一家客棧。”
“客棧?”碧蕪聞言蹙了蹙眉,又問,“後來呢?”
銀鈴垂眸低歎了一聲,才道:“環兒說當時趙姑娘讓他們待在了客棧外,是自己一人進去的,不過才一柱香的工夫,趙姑娘便從裡頭出來了,隻出來時麵色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還略有些神情恍惚。回了長公主府,趙姑娘便將自己關在房內一直不出來,環兒放心不下,想到趙姑娘答應過午後要來看您,便試著上前敲門勸慰,可敲了許久都不見裡頭有回應,卻聽到一聲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響,她心下覺得不大對,忙讓小廝撞開門,才及時救下了欲懸梁自儘的趙姑娘……”
碧蕪抿唇聽著,隻覺這經過實在熟悉得緊,隻不過趙如繡這回去的不是東宮,而是西街的客棧。
她到底是瞧見了什麼?才會崩潰絕望到想要自儘!
按理,應該不可能是看到了肖貴人和太子才對,肖貴人身在皇宮,哪有那麼容易逃出來,與太子在宮外密會。
還有,那封信究竟是誰寄給趙如繡的,又有何意圖。
碧蕪百思不得其解,但到底也不是思忖這個的時候,忙又追問:“那趙姑娘現下如何了?身子可還好?”
銀鈴不願欺騙碧蕪,緩緩搖了搖頭,“趙姑娘雖是救回來了,卻一直躺在床榻上鬱鬱寡歡,不願吃喝,論誰都勸不動,還是環兒將您聽聞趙姑娘的事後傷心到早產,九死一生,好容易生下孩子的事兒告訴了趙姑娘,趙姑娘聽後痛哭了一場,說對不住您,如今勉強算是願意吃了。”
聽得這話,碧蕪也忍不住雙眼發澀,但還是接著問道:“那趙姑娘入東宮的事兒呢?不就是在明日了嗎?”
“封妃典禮推遲了。”銀鈴答,“安亭長公主對外說,趙姑娘染了惡疾,需得養上好一陣,隻怕得晚些入東宮了。”
碧蕪聞言點了點頭,且不管入不入宮的事兒,能活著便是好的。
當然,趙如繡若是能不嫁予太子,必然更好些,將來也能因太子之事少受牽連。
可她到底做不了主,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麼。
碧蕪隻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自心底漫上來,唯有垂眸瞥向熟睡的旭兒,內心的焦躁不安才能稍稍被壓製住。
她揮退銀鈴,複又緩緩躺下,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旭兒,嗅著他身上淡淡的奶香氣,不由得唇間微勾,含笑闔眼睡去。
照顧孩子的確是件累人的事,從二更到五更,碧蕪被旭兒的哭聲吵醒了三回,雖不得不被迫起身,但碧蕪仍是甘之如飴,一遍遍耐心地哄著。
待到天明,睡得迷迷糊糊的碧蕪隱約覺得有人向床榻邊靠近。
她以為是銀鈴或是錢嬤嬤來瞧瞧孩子,可稍稍睜開眼,便見青灰色的衣袍一角,上來隱隱還有水波暗紋。
她陡然清醒過來,便見男人的大掌正緩緩向孩子伸去。
“殿下!”
想到她生產那日他說的話,碧蕪猛地翻身坐起,提聲喊道。
似是她這聲兒給震懾,譽王動作微微一滯,抬首看來,見她神色緊張,傾身護著孩子,唯恐他會對孩子做什麼一般,不由得勾了勾唇,露出幾分自嘲的笑。
“本王吵醒王妃了?”他問道。
碧蕪緊抿著唇沒有說話,少頃,隻道:“殿下怎麼來了?”
“本王不能來嗎?”譽王反問道。
這話可著實把碧蕪給噎著了,橫豎答似乎都不大對,不由得讓她擰緊了眉。
幸得譽王也沒再繼續為難她,隻垂首看了一眼,在榻上睡得正香的旭兒,道:“如今孩子也生了,既明麵上是本王的孩子,定是要由父皇來賜名的。”
這事兒,碧蕪自然清楚。
上一世,旭兒的名字也是永安帝賜下的,因他們這輩是淮字輩,因而旭兒前世的名姓便是喻淮旭。
但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旭兒也不再是府中侍妾生下的孩子,說不定再賜名,便不一定和前世一樣了。
不過,對碧蕪而言,一不一樣的倒也不打緊,旭兒就是旭兒,並不會因他叫什麼而有所改變。
正想著,卻聽譽王驀然開口問道:“王妃想給這孩子取什麼名字?”
聽得這話,碧蕪霎時愣在那裡,就算她是譽王妃,也沒有資格給自己的親生兒子取名,譽王問這話分明是白問。
看她這般反應,譽王似是看出她在想什麼,笑道:“縱然不能作大名,用作小名也是可以的。”
這話倒也是了。
碧蕪咬了咬朱唇,遲疑片刻道:“左右這孩子生於旭日東升之時,殿下覺得‘旭兒’……如何?”
“旭兒?”譽王細細地品味著這兩個字,“‘旭’字意味著朝氣蓬勃,前程似錦,倒是個好名字,那往後便叫旭兒吧。”
譽王話音方落,就聽榻上的小家夥嚶嚀一聲,緩緩睜開眼,卻是難得沒有哭鬨,隻直直地盯著譽王的臉眼也不眨地看著,似是在觀察他。
“小子,看著本王做什麼!”譽王低低笑了一聲,伸手在旭兒額頭上點了一下。
碧蕪屏著呼吸,看著譽王的舉動,心都快跳出來了,但見譽王笑著,似乎並無什麼惡意,方才鬆了口氣。
再仔細回憶他那日說過的話,似乎也不是真的要殺了旭兒,倒像是在刻意激她,讓她燃起求生的本能罷了。
她深深看了譽王一眼,便見譽王用手碰了碰旭兒的小拳頭,小拳頭感受到他的觸碰,驀然攤開,一下死死捏住了他的手指。
譽王挑了挑眉,或是覺得有趣,唇間的笑意更濃了些,他定定地凝視著旭兒的臉,片刻後,似是無意般道了一句。
“這孩子,細看之下,眉眼居然還與本王有幾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