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可愛的小娃娃,蕭鴻澤忍不住笑了笑,解釋道:“旭兒不知道,西南比京城暖和,不需要穿那麼多衣裳。”
“誰說不要的。”喻淮旭滿目誠摯,“京城是冬天,西南也是冬天,冬天冷,都要穿暖呼呼的衣裳,穿不暖的衣裳要凍病的。”
聽他翻來覆去地說著軲轆話,蕭鴻澤忍不住薄唇抿起,知他這小外甥是在關心他,點頭道:“好,舅舅知道了,舅舅一定聽旭兒的話,多穿衣裳。”
譽王盯著旭兒看了半晌兒,想起他方才的話,垂眸若有所思起來。
少頃,耳畔響起蕭鴻澤低沉的聲兒,“臣知道,殿下的野心不止於此。”
譽王抬眸看了蕭鴻澤一眼,輕啜了一口茶水,風清雲淡道:“安國公這是何意?本王怎全然聽不懂。”
蕭鴻澤跟著笑了笑,也不再繼續戳穿他。
太子未叛亂前,他尚且還覺得自己這位妹夫並無奪位之心,直到太子死後,他這位妹夫的才能愈發掩蓋不住,他才後知後覺,發現譽王其實從不似表麵看起來的那般簡單。
先前,他將對承王不利的那份證據交給了譽王,其實也是在無形中令他離大業更近一步。
如今朝中呼聲最高的便是承王,可依他來看,這皇位最後會歸屬於誰,隻怕還未可知。
蕭鴻澤沉默片刻道:“臣沒有旁的請求,若殿下往後能得償所願,還望善待臣的妹妹,她流落在外十餘年過得夠苦了,往後若真的沒了臣這個哥哥站在她身後,也希望殿下莫讓她吃太大的苦頭。”
譽王知曉蕭鴻澤的意思,他是擔憂他將來榮登大寶,會因安國公府沒落而苛待他的妹妹。
但蕭鴻澤不知道,他絕不可能放開他的妹妹,就算她主動提出要走,他也不會答應,甚至有時在看到她疏離逃避的眼神後,他總會生出造一座富麗堂皇的金屋,就將她一輩子鎖在裡頭,再也逃不掉的想法。
他放下茶盞,定定地看著蕭鴻澤,正色道:“安國公放心,本王絕不會讓她吃苦頭,不論往後如何,本王身邊永遠隻會有王妃一人。”
看著他格外認真的神色,蕭鴻澤稍稍舒了口氣,同為男人,他知曉譽王說的是實話。
他也不求他的小五往後母儀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隻願她餘生平安喜樂,便足夠了。
碧蕪、蕭毓盈及周氏一道在蕭老夫人的棲梧苑裡坐著閒談,雖心下難過,但都掩飾著,默契地誰也不提蕭鴻澤出征之事。
直到見蕭老夫人眼皮沉重,開始打盹,似有些乏了,三人才起身告辭。
周氏先回了西院,許是瞧見碧蕪今日神色鬱鬱,格外提不起精神,蕭毓盈便拉著碧蕪去了她院中說話。
她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便與她扯東扯西的,還講了不少也不知從哪兒聽來的笑話。
見她這般辛苦地逗她笑,碧蕪也略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扯了扯唇角,反問道:“大姐姐最近與姐夫可還好?”
蕭毓盈稍愣了一下,旋即點了點頭,“就那樣吧,我也算是想通了,就同你說的一樣,那些個事兒有沒有的,日子仍是照常過,又有什麼重要的,左右他待我也不差,整個府邸也是我說了算,既無婆母刁難,又無妾室作妖,哪家主母像我過得這麼暢快。”
說吧,她薄唇微抿,笑了起來,那笑不知是因無所謂,還是無奈,抑或是徹底認了命。
前世那麼多人,那麼多事兒,碧蕪也想不起前世蕭毓盈和唐編修究竟如何了,有沒有孩子。
似乎有,又似乎沒有。
心頭被蕭鴻澤的事兒壓著,她也勻不出旁的心思去管這些,隻道:“我看大姐夫就是個慢性子的人,時日長了,或也就變了也說不準。”
成婚都一年多,快兩年了,性子再慢也沒他這麼慢的,蕭毓盈曉得碧蕪這話就是在安慰她,笑著點了點頭,道了句“也許吧”。
姐妹倆不鹹不淡地說了一會兒話,眼看著赴宮宴快來不及了,碧蕪隻能在銀鈴的提醒下起身,同譽王一道回府去更衣梳妝。
及至晚飯時候,桌上的人較之白日少了一半。
桌上有壺不醉的桂花釀,蕭毓盈本隻是想嘗一嘗,可飲了一小杯,便是徹底停不下來的。
白日雖未表現太多,可如今蕭鴻澤不在,她壓在心下的難過和苦悶便借著這不醉的桂花釀一塊兒宣泄了出來。
她雖不是她大哥哥嫡親的妹妹,但自小她大哥哥便待她極好,跟親生的妹妹沒有兩樣,她也從來視她這位堂兄如親兄。
今日見她二妹妹難過,她雖也難過,但並未表現出來,相較於她,她二妹妹當是更擔憂傷感吧。
她二妹妹剛回來時,她還曾同她賭過氣,如今想來,當真是不大懂事,她的命分明已經足夠好了。
她二妹妹流落在外十餘年,吃了那麼多苦頭,回來後父親母親卻已是不在了。而她自小便有父母和祖母疼愛,有親弟還有堂兄照拂,從未受過什麼委屈,甚至占了許多本是她二妹妹的東西。
既是如此,她又怎能表現得太難過,而是該安慰她二妹妹才是。
見蕭毓盈喝了一杯又一杯,分明是在借酒消愁,唐柏晏蹙了蹙眉,忙攔她,“夫人彆再喝了,怕是要醉了。”
“這是桂花釀,怎會醉呢。”蕭毓盈一把拂開唐柏晏的手,仰頭又往嘴裡倒了一杯。
“這孩子,有這麼喝酒的嘛。”周氏斥道,“彆喝了!”
蕭老夫人見狀,長歎了一口氣,看向唐柏晏道:“看來盈兒是醉了,將她帶回去吧。”
“是,祖母。”唐柏晏扯了蕭毓盈手中的杯盞,本欲扶著蕭毓盈走,怎料她才站起來,整個身子便軟了下來。
唐柏晏隻得將她攔腰抱起,衝蕭老夫人道:“祖母,我們便先回去了。”
見蕭老夫人點頭,唐柏晏才抱著蕭毓盈提步往西院的方向去。
途中,蕭毓盈一直不大安分,扭著身子說了好幾遍想下來,口中始終喃喃著“還要喝”,唐柏晏見愈發抱不住她,不由得沉聲道:“彆鬨了!”
許是語氣重了一些,蕭毓盈一下愣住了,她看了唐柏晏半晌,眸中霎時飄起了淚花。
“你凶我,你竟然凶我,你從未凶過我的……”
見蕭毓盈抵著他的胸口嚶嚶地哭起來,唐柏晏麵上陰沉頓散,有些不知所措,他推開屋門,將她平放在床榻上,方想哄她兩句,就聽蕭毓盈抽泣著道:“唐柏晏,你是不是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
聞得此言,唐柏晏動作微滯,薄唇緊抿,沉默了許久才乾巴巴道了一句“怎會呢”。
許是聽出他語氣中的勉強,蕭毓盈不滿地扁了扁嘴,“你撒謊,若是喜歡,你便主動親我一下呀。”
唐柏晏垂眸,便見蕭毓盈麵色緋紅,雙眼迷蒙地看著他,他視線緩緩下移,不自覺定在她的唇上。
此時,她飽滿的朱唇濕漉漉的,若清晨沾著露珠的牡丹花,嬌豔誘人,淡雅的桂花香夾雜著酒香撲麵而來,也不知是不是跟著醉了,他竟不自覺喉結微滾,略有些口乾舌燥。
他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然還未觸及那朱唇分毫,就被一隻柔荑驟然堵住了嘴。
“不對,我不能逼你的。”蕭毓盈驀然自言自語道,“我不該逼你的,你不喜歡便不喜歡吧,再說了,那事兒有什麼好的,我才不稀罕呢,不稀罕……”
她嘴上嘀嘀咕咕的,旋即翻個身背對著他,呼吸很快便均勻起來。
唐柏晏定了定神,想起方才那一幕,往自己額上重重拍了拍,或是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自大半年前與他起了爭執,一氣之下回了安國公府後,他這位夫人便沒再同他鬨過脾氣,依舊如從前那般隨著性子玩樂,偶爾買些喜歡的衣裳首飾,也將府中事務打理得緊緊有條。
隻夜裡不再纏著他了,亦不再等到他回來,困了便倒頭睡下,至於那事兒也再未開口提過。
她不提,唐柏晏亦不主動,偶爾有了興致,他也不碰她,隻閉了眼睛熬上一會兒,任他自己消停。
唐柏晏給蕭毓盈蓋好衾被,旋即長歎了一口氣,平素他是巴不得不去做那事兒,可今日不知為何,竟略有些控製不住。
或是真的素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