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2 / 2)

譽王鎮定答:“此事事關重大,兒臣雖有所懷疑,但未明真相,不敢隨意妄斷,向父皇稟報。”

未知真相,不敢隨意妄斷,那也就是說,如今應當是知曉了些許真相。

“說吧,都查到了些什麼?”永安帝直截了當道。

譽王也不繞彎子,“誠如父皇所言,一個小小的刺史的確沒有這麼大的膽子與能耐為貪汙軍餉,在軍需物資上動手腳,兒臣細查之下,發現此事牽扯甚廣……上至負責軍餉軍需的戶部尚書,下至製作這批棉衣的地方官員,前前後後幾十人,隻怕皆有參與此事。”

說話間,譽王緩緩抬首去探永安帝的反應,見永安帝聽到“戶部尚書”時愣了一瞬,攥著湖筆的手背上青筋崩起,便又默默垂下了眼眸。

趙如繡亦是瞠目結舌,因這位戶部尚書不是旁人,正是淑貴妃的次兄方屹錚。

譽王薄唇微抿,又道:“父皇,如今調查真相到底是次要,大戰在即,西南最缺的便是棉衣與藥材,還有治病療傷的大夫,還望父皇能及時派人將這些東西運往靖城。”

永安帝沉默許久,聞言深深看了譽王一眼,“貪汙軍餉一事你繼續查探便是,不論誰人參與其中,都不必有所顧忌,隻管秉公辦理,至於押運軍需……朕會派十一親自去,你不必擔憂。”

“是,父皇。”譽王應聲。

永安帝瞥了眼趙如繡,默了默,抬手道:“若無事了,且都先下去吧。”

趙如繡遲疑了一瞬,但看永安帝神色堅決,還是聽話地福了福身隨譽王一道退下了。

兩人離開後,永安帝盯著眼前的奏章看了許久,才吩咐道:“李意,命人準備棉衣藥材,找幾個太醫院太醫,再派人去趙王府,命趙王連夜押送這些軍需物資趕去靖城。”

“是,陛下。”

李意領命,方才走了幾步,卻聽身後永安帝長歎了口氣,似是自言自語般喃喃道:“你說,朕以往這二十幾年,是不是真的眼拙了。”

那廂,譽王府。

自譽王和趙如繡離開一個時辰後,坐立難安的碧蕪便一直在院外徘徊,直到快過亥時,才見一個高挺的身影闊步入院來。

她急切地上前,喚了聲“殿下”,可下一刻見譽王一人回來,未見趙如繡,不由得疑惑地問道:“殿下,繡兒呢?”

譽王答:“父皇派十一押運棉衣藥材去西南,趙姑娘也和那劉守備一塊兒跟去了,說是多一個大夫,總是能多幫一份忙,此刻怕是已經出發了。”

碧蕪幽幽點了點頭,唇間沒有絲毫笑意,心下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擔憂,欣慰的是她家繡兒終於不再和從前那樣,整日傷心自責,而是重新直麵人生,變成了令她欽佩的勇敢的姑娘。可雖說如此,繡兒一個弱女子,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她如何能不擔心。

可她明白,她不可能阻止得了她。

她抽了抽鼻子,本想忍住淚意,可到底沒能忍住,任眼淚滾落眼眶,珍珠般大顆大顆地往下墜。

譽王見狀,一把將她攏進懷裡,碧蕪攀著譽王寬厚的背脊,放聲哭出來,心下隻歎自己無用。

她什麼都做不了,除了等還是等,可她不知這一回,繡兒與她哥哥能不能平平安安地回來,她哥哥蕭鴻澤又能否改變前世戰死的結局。

她怎也不會想到,原來導致他哥哥真正戰死的並非敵軍,而是同為大昭人的骨肉同胞。所謂欲壑難填,為一己私欲,他們竟敢拿這些浴血廝殺的戰士們的性命冒險。

許是看西南常年溫暖如春,並不大需要厚厚的棉衣保暖,那些人便想到從棉衣下手,從中謀利,可誰知今冬的西南天氣一反常態,冰天雪地,格外嚴寒,將士們紛紛穿上了棉衣,卻不想這些棉衣根本無法幫他們抵禦寒冷。

在溫暖之地生活久了,大部分將士都不抗凍,便接二連三出現頭疼鼻塞,甚至還有高熱昏迷之人。

碧蕪不知道上一世的蕭鴻澤知不知曉此事,可若是他知道,卻無法像如今這般將信送出去,隻能領著剩下的二萬將士與敵軍拚殺,然後眼睜睜看著身邊的士卒一個個倒下卻無能為力,直至自己筋疲力竭之時,他該有多麼的不甘與絕望,碧蕪不敢去想象。

而那些貪汙軍餉卻仍逍遙法外之人,甚至還可能為蕭鴻澤之死感到慶幸。

誰說好人長命,這世上,有太多的不公!

譽王抬手在碧蕪腦袋上輕輕撫了撫,安慰道:“會好的,都會好的。”

碧蕪朱唇緊抿,沒有說話。

若是如此,就好了。

譽王抱著她睡了一夜,碧蕪卻是一夜未眠,直到外頭的天吐了白,她才忍不住困意沉沉睡了過去。

她自然不知道,正當她熟睡之時,京城已然陷入一片混亂之中,早朝過後,戶部尚書方屹錚及戶部幾位官員被以貪汙軍餉之罪抓捕下獄,聽候發落。

消息一出,百姓們嘩然,才知原來靖城先前戰敗並非因我軍防守不利,也並非因敵人來勢洶洶,卻是那不防寒的棉衣致眾將士紛紛染疾病倒,難以出戰,亦無了抵抗之力。

那些已無辜戰死之人的家眷知曉後在府衙門前痛哭喊冤,以求嚴判處死所有涉案之人,以慰亡靈。

此事傳到宮中後,淑貴妃當即前往禦書房求見永安帝,言方屹錚不過一時鬼迷心竅,求永安帝看在他往昔在朝中建樹頗豐的份上,放他一條生路。

永安帝未召見淑貴妃,反是皇後親自命人將淑貴妃帶回芙蓉殿去,道沒有允許,不得踏出殿外一步。

原十一皇子即如今的趙王喻景彥在六日後將軍需物資和幾位禦醫送至靖城,解了靖城燃眉之急。

然不曾想就在此後第三日,西澤軍忽而夜襲西南邊境。

蕭鴻澤率兵奮力抵抗,雖勉強守住了城門,可西澤大軍七萬人,城內可用之人至多不過四萬,兩方正麵碰撞無異於以卵擊石,隻怕西澤軍很快便會攻破靖城。

西南邊防岌岌可危,正當此時,西澤派出使臣送城和談,可名為和談,實際不過是趁火打劫。

他們以止戰為條件,要求大昭割讓兩座城池,再將一位皇家公主送往西澤和親。

朝中一時爭議紛紛,主戰派道大昭建國幾十年來,從未有過割地求和一事,且一旦將兩座城拱手奉上,便等於向西澤示弱,從此被西澤踩於腳下,大昭顏麵蕩然無存,且西澤狼子野心,又怎會隻滿足於兩座城池,隻怕到時得寸進尺,貪要更多。

主和派卻不讚同,言為了萬千將士和百姓的性命,割兩座城,再犧牲一位公主又有何妨,且此計亦不過是權宜之計,待養精蓄銳後再將城池奪回來也不遲。

兩廂爭論不休之時,本該在禁足的淑貴妃卻強拉著六公主喻澄寅至永安帝的禦書房前跪下。

道為了大昭國泰民安,不讓更多無辜將士戰死,也為彌補方屹錚所做之事,願自請讓六公主遠嫁西澤,平息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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