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軍休養生息那麼多年,將士們皆還念著當年破城之恨,割地之恥,一個個戰勢高昂,不過四個月,不但奪回了丟失的城池,還攻破西澤邊防,一路直搗西澤王庭。
西澤新帝嚇得魂飛魄散,忙命使臣獻上降書,交出了喻澄寅。
來親自接公主的依舊是當年的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隻不過他們如今都已封了王。
時隔六年,喻澄寅再次見到兩位哥哥,眸中難得顯出幾分清明,然她並未號啕大哭,隻靜靜地淌著眼淚,道了一句“帶我回家”。
她坐上了回大昭的馬車,麵上雖存著笑意,但身體卻一日弱過一日,軍中的大夫診斷過後,回稟說公主常年服毒,如今五臟俱全,已是回天乏術。
她早已不想活了。
喻景彥和喻景煒日夜輪流陪著自己這位曾經再活潑愛鬨不過,如今已被折磨得沒了人樣的妹妹,眼看著她逐漸選擇後者,作為皇帝的女兒,雖錦衣玉食,人人豔羨,可不過囚於籠中的金絲鳥,隨時可能被轉贈於人,成為利益的犧牲品。
喻淮旭還以為碧蕪在想蕭鴻澤之事,不由得用小手扯了扯母親的衣袖,奶聲奶氣地安慰道:“母親,舅舅不會有事的,他福大命大,定會平安回來。”
碧蕪聞言,抿唇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旭兒的腦袋,“嗯,旭兒說得對,你舅舅是有福之人,定然會打勝仗,然後平平安安地回來。”
喻淮旭喝了一口梅花粥,看著母親憂心忡忡卻故作堅強的模樣,暗暗垂下了眼眸。
他方才的話倒不僅僅隻為安慰他母親,前世他也讀過不少兵書,對用兵之道也多少了解一些。
麵對兵力比自己多上一半的西澤軍,他這位舅舅尚且能夠抵擋,守住城門不破,隻消再熬過幾日,待更多將士病愈,想來大昭軍定會恢複往日雄風。
前世,他在父皇的禦書房中讀到過關於這一年戰敗的案卷,才發現在永安二十七年,即兩年後,永安帝無意間得知了當年的真相,可那時永昌侯府已然被抄家,承王也被貶至封地,永不得回京。
為了掩蓋這樁醜事,永安帝最終選擇了隱瞞,秘密處置了剩下的相關人等。因若天下百姓知曉,靖城戰敗,城池失守並非全是因外敵侵略,而是禍起蕭牆之內,定然會對皇家,對朝廷徹底喪失信任。
這便是皇家,高高在上,尊貴威儀不過表象,光鮮之下,是自私自利,汙濁與肮臟。
思至此,喻淮旭抬首看了碧蕪一眼,前世,他母親一直道他父皇是個明君,卻不知他父皇實際也不過是再自私卑鄙不過的人,為了他母親,他父皇甚至不惜施計欲一點點從根處徹底打垮蘇家。
但後來……
喻淮旭蹙了蹙眉,實在想不起之後的事,也不知他父皇究竟成功了沒有。
隻一事,他一直很好奇。
他母親前世究竟是怎麼死的?
與此同時,觀止茶樓,廂房。
譽王輕啜了一口茶,問坐在對麵之人,“方屹錚私吞的那一大筆軍餉,你可查到了去向?”
對麵人清雋的麵容上劍眉微蹙,正是唐柏晏。
他默了默道:“臣暗查之下,卻隻查到方屹錚用此錢財,在朱雀街南麵買了一座四進宅院,養了一貌美的外室供他褻玩,可除卻這些,臣再未查到這筆錢的其他去處……”
譽王聞言雙眸眯了眯,他自是不信,幾十萬兩紋銀,他方屹錚隻花了這麼一些。這些錢財來路不明,他定不可能藏於府中,若不是藏在了他處,他又是花了作何用處,用在了哪裡?
他眸色沉了幾分,淡聲道:“再去查查,方屹錚隻消做了,定會留下痕跡。”
“是。”唐柏晏應聲。
譽王頓了頓,又緊接著問:“我交代你的另一件事,辦得如何了?”
雖未明指,但唐柏晏頓時明了譽王所問為何事,他正色道:“微臣按安國公先前給的線索一路去查,確實已尋到了人,若不出意外,兩月後,此事當就能成。”
“好。”
見譽王滿意地頷首,唐柏晏遲疑半晌道:“殿下,臣借故出來也有一會兒了,臣的夫人還在三樓的廂房等著臣呢,臣得先行告退了。”
譽王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旋即唇角微抿,起身道:“正好,本王也是時候該回府了。”
唐柏晏忙也跟著起身,見譽王行至門前,驀然止步,回首看向他,“柏晏,本王當年讓你娶蕭毓盈時,是問過你心意的,她是王妃的姐姐,如今不管你是否真心喜歡蕭毓盈,無論如何,今後你都不可負了她。”
聽得此言,唐柏晏怔了一瞬,旋即拱手,麵色認真地道了聲“是”曉,她隻要清楚他餘生都會好好待她,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