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2 / 2)

乍一聽守殿的宮人通傳說雲平長公主要見她時,碧蕪便料到她要說些什麼。

喻澄寅已然在太上皇和太皇太後那廂接連碰了壁,如今尋到了她處,定也是無可奈何。

她沉默半晌,到底沒忍心將她拒之門外,還是命銀鈴將人請了進來。

方才踏進殿內,喻澄寅便屈膝跪在了碧蕪麵前,任憑她怎麼拉都不肯起來。

曾經那麼高傲的小公主,如今卻輕易向他人低了頭,她無助地跪在地上,拉著碧蕪的衣角,用懇求的眼神看著她,“皇嫂,求求你,救救我七哥吧。”

碧蕪就知她為此而來,她低歎了口氣,終究沒有辦法應她,“寅兒,這是朝中政事,我無力插手,亦無法左右陛下的決定。”

“不,寅兒知道皇嫂可以,皇兄愛極了皇嫂,這世上除了皇嫂,沒人再勸得動皇兄。”喻澄寅止不住崩潰地哭起來,“皇嫂便當可憐可憐我,母妃沒了,寅兒隻有這麼一個親哥哥了,皇嫂……”此話固然沒有錯,喻澄寅也著實無辜可憐地緊,但碧蕪頭腦到底沒有發昏,就因得如此,便去成則帝麵前替承王求情。

喻澄寅無辜,可那些為滿足承王野心而喪命的將士和百姓們同樣無辜。

承王這般貪戀權位,乃至於不擇手段的人,不配為皇帝,更不配為人。

他不惜貪汙軍餉,陷家國安危於不顧,亦不管朝政紊亂,以科舉之利斂財屯兵,就隻為了這個古今無數人趨之若鶩的皇位。

既然做了,他便需得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價。

她咬了咬唇,手上一用力,猛然將喻澄寅拉拽了起來,定定地看著她道:“寅兒,你已然長大了,定也清楚承王這些年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陛下想要他的命,或是有私心在,可承王本身真的無罪嗎?就算陛下看在我的麵子上,放過了他,可那些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們,又要去哪裡討一個公道!”

聽得此言,喻澄寅的哭聲一時哽在那兒,她低眸反複回味著這話,許久,終似放棄般鬆開了碧蕪的衣角,雙臂無力地垂下。

她是紅腫著一雙眼睛離開的,但走時卻並未哭,隻神色決絕,出了裕寧宮後,徑直往禦書房的方向而去。

翌日一早,碧蕪便聽聞了承王在牢裡自儘的消息。雖不知這一世是不是成則帝賜下的毒酒,但碧蕪聽說,就在前一夜,喻澄寅曾親自拎著食盒去獄中看望了承王。

她或是帶著成則帝的意思,或也有她自己的意願,以還算體麵的方式,給自己的親哥哥留了個全屍。

承王死後,成則帝網開一麵,並未對承王家眷趕儘殺絕,隻將他們悉數貶為庶民,流放至北部苦寒之地。

而喻澄寅從承王去世那日起,變得沉默寡言,開始真真正正隨太皇太後一塊兒抄寫經文,虔心禮佛。不論如何,經曆了這許多,她已再變不回當初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公主了。

入宮十餘日後,碧蕪問過銀鈴小漣的傷勢,命人將在宮外休養的小漣接了進來,親自去看她。

成則帝口中所謂的小傷,差一點便讓小漣送了命,一支羽箭直直插入她的胸口,但凡再偏一指,今日她便不可能再見到她了。

傷勢雖是已好了許多,可小漣躺在榻上,起身仍是有些艱難,見碧蕪親自來看她,她掙紮著欲坐起來,又被碧蕪擋了回去。

“你傷得不輕,好生歇息著,不必多禮了。”碧蕪看著她略顯蒼白的麵色,不免有些心疼,畢竟小漣是為救她而傷,“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宮中養著,有孟太醫親自給你瞧病,想來定是能好得快些。”

小漣躺在榻上,輕咳了兩聲,“多謝娘娘。”

碧蕪微微頷首,旋即垂下了眼眸。若說她這一趟來單純是為了看小漣,那定是假的,她亦存著她的意圖,她伸手替小漣掖了掖被角,狀似無意般問道:“你是何時開始跟著陛下做事的?”

小漣聞言稍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想是碧蕪已經知道她是成則帝的人了,思忖片刻道:“有好些年了,奴婢是孤女,承蒙陛下賞識,才能在這艱難的世道下活下來,後來為了報恩,便聽陛下的命,負責保護娘娘。”

“是嗎……”碧蕪也不知這話是真是假,想起這一世在王府初遇小漣時的場景,確實是巧合又刻意了些。她默了默,接著道:“這次也多虧了你,若沒有你,隻怕我和旭兒,都會遇到危險。”

碧蕪說著,自發髻上取下一枚潔白無瑕的桃花玉簪,笑了笑,“我也不知如何謝你,其他的賞賜自是有的,不過這枚玉簪,我向來很是喜歡,也一並贈了你。”

小漣見狀,惶恐道:“娘娘,奴婢並非……”

“我知道,你救我不為得我報答,可我也不能不報。”碧蕪佯作自然地將玉簪隨手插在她的發髻上,“扭過頭,教我瞧瞧,戴著好不好看。”

小漣怔愣了一瞬,旋即聽話地稍稍偏過腦袋。碧蕪將她鬢邊的碎發彆到耳後,趁此機會,不動聲色朝她左耳後看了一眼。

雖心下已做好了準備,然一眼瞥見藏在耳後的那顆紅痣時,她仍忍不住雙眸微張,心下猛然一個震顫。

前世她與夏侍妾相處的時間雖並不長,但卻在一次無意間,發現她左耳後有一顆紅痣。

鮮豔如火,卻藏得很深,若非那時旭兒調皮,伸手扯了夏侍妾的頭發,她也斷不會在手忙腳亂替夏侍妾整理發髻時發現此事。

可她怎也不會想到,前世那個男人懷戀了一輩子的女子根本沒在譽王府溺水死去,而是以另外的身份,與她共同伺候了旭兒六年,最後還為他們喪了性命。

那是不是意味著,夏侍妾對成則帝而言,根本不重要,隻是他用來支使的工具罷了。

可若夏侍妾從一開始便是成則帝放在王府掩人耳目的存在。

那她重生後謀劃的一切,豈不是從一開始,便不可能成真。

碧蕪腦中亂得厲害,她從前所知的一切,所相信的一切,在一瞬間,儘數崩塌了。

他在騙她,他真的在騙她!

她努力沉了沉呼吸,驀然覺得有些難喘,一個可怕的想法亦在她腦中冉冉升起。

不會從一開始,他便什麼都知道。

從梅園那晚的人,到旭兒便是他的親生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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