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著,碧蕪掩在袖中的手就在止不住地顫抖,小漣或是看出她的異樣,問道:“娘娘,您怎麼了?”
碧蕪佯作冷靜,扯唇笑了笑。
不論如何,此事到底與小漣無關,不論她做了什麼,都不過是在奉主子的命行事罷了。
“沒事兒,隻覺這簪子著實配你。”碧蕪拍了拍她的手,“你好生休息,早些將傷養好才是,我便不擾你了。”
見碧蕪站起身,小漣忙要起來,卻被碧蕪阻了回去,便隻能躺在榻上微微頷首,恭敬道:“奴婢恭送娘娘。”
離開小漣的住處,碧蕪回裕寧宮的步子越來越快,銀鈴銀鉤跟在後頭,發覺主子今日有些奇怪,不由得疑惑地對視一眼。
方才踏入裕寧宮,守殿的宮人便上前稟,說陛下來了。
碧蕪動作稍稍一滯,朱唇輕咬,麵上露出些許決絕,她提步入了正殿,果見成則帝正坐在臨窗的小榻前,賞她親自剪下插在瓶中的紅梅。
或是聽見聲響,他抬眸望來,視線觸及她的一刻,薄唇微抿,神色溫柔。
屋內的炭籠裡燃著金絲炭,角落的紫金香爐中檀香嫋嫋,殿內暖融馨香,本該是沁人心脾,令人心神安寧,然打從看見那個男人的一刻起,碧蕪的心便是冰冷的。
她露不出絲毫笑意,隻側首吩咐道:“都先出去吧!”
銀鈴銀鉤雖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可看到自家主子這般表情,總有些不好的預感,遲疑了一瞬,但到底不敢多問,同殿內其餘宮人打了個眼色,魚貫退出去,還不忘帶上了門。
碧蕪的異樣,成則帝自也看出來了,他雙眸眯了眯,旋即卻似無事般起身,緩步至碧蕪跟前。
“這麼冷的天,皇後去哪兒了?”他牽起她的手,用大掌捂在裡頭,關切道,“手怎這般涼。”
碧蕪一時沒答話,靜靜看了他半晌,才開口:“臣妾方才去看小漣了……”
聽得“小漣“二字,成則帝沒甚反應,隻想了一會兒,淡淡道:“哦,是那個救了皇後的丫頭吧,聽聞昨日,皇後將那丫頭接進了宮,倒也好,此番皇後能平安無事,她功勞不小,待她傷養好了,朕便好生賞賜她一番。”
他表現地越是平靜,碧蕪的心便越涼,她閉眼沉了沉呼吸,再看向他時,眸色複雜。
她朱唇微啟,一字一句道:“陛下,小漣便是夏侍妾,對嗎?”
聞得此言,成則帝麵上閃過一絲驚色,緊接著,他薄唇緊抿,笑意漸斂,少頃,低低道了一句:“是。”
碧蕪原還覺得他或許會繼續同她撒謊,不想他卻承認地如此爽快。
荒唐,實在太荒唐了。
她甩開他的手,往後踉蹌了幾步,鼻尖發酸,眼前漸漸模糊起來,片刻後,看著眼前的男人,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所以,你騙我!你一直在騙我!大婚前你說是為了她才與我成親的,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是不是?”
看著碧蕪幾欲崩潰的模樣,成則帝定定地看著她,仍是鎮定地解釋道:“皇後介意的若是此事,隻怕是皇後誤會了,朕並未說過這話。大婚前,在觀止茶樓,朕隻說朕想要一個安安分分的王妃,卻從未說過朕是為了夏侍妾。她從始至終,都不過是朕的一個屬下罷了。”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他確實未曾明確說過他是為了保護夏侍妾才娶她為妻,可當初為了讓她心甘情願嫁進王府,他言語間並非沒有暗示過,可如今她發現了此事,他若承認,便是認下當初用了不恥的手段騙她與他交易,就為了讓她毫無忌憚地入王府為妃。
碧蕪聞言如遭雷擊般怔愣在那廂,尤其是聽見他那句“從始至終,不過是個屬下”時,腦中轟地一下。
難不成她真的猜對了。
她朱唇微顫,試探道:“陛下同臣妾說實話,夏侍妾在府上那麼多年,您可曾……可曾寵幸過她?”
她這話,讓成則帝的眸光亦顫了顫,看著她震驚又恐怖的神色,他頓時了然了什麼。
看來,也不必再瞞,她當是什麼都猜到了,他沉默半晌,卻隻反問道:“皇後覺得呢?”
雖他未正麵答她,可聽到這話的一瞬間,碧蕪腦中一片空白,周身的血似乎都在倒流。
沒錯,真是她蠢,居然相信他真的深愛夏侍妾,且深信不疑,生生被他騙了兩世。
菡萏院和梅園的密室,他行房時的生澀,還有對夏侍妾過快的忘懷……
分明有那麼多蹊蹺的地方,她卻並未放在心上。
可若他和夏侍妾真的沒有什麼,那她呢?
豈非梅園那夜,他從一開始便知道與他糾纏的人是誰!
碧蕪一顆心亂得厲害,連帶著步子都亂了,她隻覺有些頭暈目眩,身子搖搖欲墜,正欲伸手去扶什麼,已然被打橫抱起來,放在了小榻上。
待她緩過來一些,男人在她跟前徐徐蹲下身,他很清楚與其等她質問,不若他主動交代或還能減緩她幾分怨怒。
他思量半晌,娓娓道:“朕本不想騙皇後,隻想名正言順將皇後娶回府,可一開始不是皇後先騙了朕嗎?”
她腹中的孩子分明是他的,卻偏要說孩子的父親已經死了!
碧蕪雙眸微張,正欲說什麼,成則帝卻看出她的心思,快一步道:“那夜梅園雖是沒有點燈,可朕常年習武,聽視優於常人,不可能看不清朕碰的究竟是何人!還有十三辦的那次賞花會,與應州一行,皇後真的覺得,那些所謂的巧合真的隻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