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一(1 / 2)

從夏侍妾的信中得知阿蕪有孕之事後,他心下比誰都激動難抑,他自眸中流露出的喜色甚至連十一都看出來了。

可為了拖延父皇安排這趟差事,他還是遲了許久才回到譽王府,他都已籌謀好了,待回到王府,尋個機會“懲處”夏侍妾欺瞞之罪後,暫且將阿蕪納為侍妾,等日後她生下孩子,不論男女,以延嗣之功求父皇封她一個側妃。

他本打算地極好,隻等夏侍妾一事“東窗事發”,再順勢給阿蕪一個名分,卻不料不等此事展開,其後的皇家圍獵上卻是出了意外。

那位鎮北侯之女蘇嬋趁他不備將他一把扯下遊船,他不得已與此人有了肌膚之親,被她得逞讓父皇下了一道賜婚的聖旨。

這位蘇家女表麵溫雅淑良,可他心知肚明,這是怎樣一個蛇蠍心腸,心狠手辣的女子。

他便曾親眼見過,蘇嬋將一個不意往他懷中跌的婢女,鞭打折磨後命人拉去活埋。

他很清楚,一旦讓這樣的人進府成了王妃,他的阿蕪絕非是蘇嬋的對手,甚至於讓蘇嬋知曉她的存在,都會讓她陷入危險。

雖說這些年他韜光養晦,處處低調小心,朝中幾乎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可即便如此,淑貴妃仍是對他和其餘皇子心存忌憚,時常派人監視,他尚沒有足夠的能力去完完全全地保護她。

予她名分一事到底被擱置,他讓夏侍妾將她安置在王府的偏院中,卻不能光明正大地去看望她,隻能在她睡下後,偷偷入屋,在床榻邊坐上幾個時辰,看著她消瘦的麵容,伸出手卻又收回去,竟是連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她初初有孕之時,常是嘔吐難止,食不下咽,他命人想方設法自南麵運來酸杏給她,才讓她吃下後稍稍好了些。

可做的再多,他心中仍是有愧,因知曉自己如今什麼都給不了她,也無法告訴她真相。眼下能做的隻有毀了與蘇嬋的這樁婚事,才能將她名正言順地留在自己身邊。

他與蘇嬋的婚期本定在八月,可他命尹監正私下在父皇麵前道了幾句“八字不合,恐成怨偶,甚至會禍及父母子女”雲雲。他這位父皇向來信極了這些神佛之說,詭異天象,聞言不禁生了猶豫,主動推遲了這樁婚事。

當年十二月,阿蕪在偏院破水生產。所有人都以為他出外辦差不在府中,卻不知他其實就躲在梅園,時時聽夏侍妾來傳她的消息。

她生了一夜,險些沒了性命,穩婆派人來問是要保大保小時,他毫不猶豫選擇了她,但幸好,最後她和孩子都平安無事。

旭兒降生後,他命尹監正再向父皇進言,試圖徹底取消和蘇嬋的這門婚事,卻不想西北突發戰事,鎮北侯修書一封命人呈至禦前,言此戰凶險,生死難料,他雖抱著以身衝鋒,為國捐軀之決心,但唯有一心願難了,便是愛女蘇嬋尚未舉辦的婚事。

其信言辭切切,令人動容,永安帝為讓鎮北侯安心上陣殺敵,當即下旨在一月後讓他和蘇嬋成婚。

皇命難違,這樁婚事又事關西北邊防和大昭百姓,他進退兩難,已是違抗不得,隻得從旨迎娶蘇嬋。

蘇嬋得償所願,喜難自勝,可這大婚之夜,他自不可能給她一個圓滿,隻草草挑了蓋頭,連那杯合巹酒都沒有咽下,便隨謊稱夏侍妾不適的婢子走了。

夏侍妾自然沒有不適,是他提前吩咐讓她這般做的,就是為了逃離蘇嬋,他一刻也不想多見這個心機深沉的惡毒女子。

她以為他不知,鎮北侯之所以向他父皇呈上那樣一封信,是她授意。

未及菡萏院,他遠遠便聽見了旭兒的哭聲,走近才發現,阿蕪正抱著啼哭不止的旭兒在院中來回踱步。

他上前接過旭兒,輕拍著他的背柔聲哄著他,而她就站在他的身側,昂首看著他懷中的旭兒。

梧桐葉在夜風中被吹得簌簌作響,旭兒也趴在他的肩頭漸漸止了啼哭,四下格外靜謐,那是第一次,他覺得他們這麼像一家人。

或也是那次的溫暖,讓他往後再難對她放開手。

他大婚之夜宿在菡萏院的事,蘇嬋很快就哭訴到他皇祖母處,他皇祖母單獨召了他,讓他好生對待蘇嬋,早日與她圓房才是要緊。

他已被迫讓蘇嬋入了府,不可能讓她再繼續如願,他仍是一意孤行,每日留在菡萏院。

當然,他並非真的寵愛夏侍妾。

這個披著絕色皮囊的女子,不過是他在江南尋到的戲子,她是孤女,自小隨戲班在四海漂泊,戲班老板看中她的姿色,在她十三歲那年逼迫玷汙了她。

她為了繼續留在戲班唱戲謀生,雖內心痛苦卻不敢反抗,隻能默默忍受著。後來,他偶然在茶樓看了她一場惟妙惟肖的表演,覺得此人可用,便以替她殺了那個畜牲不如的老板為交換,命人教她習武,還給了她一個囂張跋扈,恃寵而驕的夏侍妾身份,讓她幫忙處置那些淑貴妃送進府的眼線。

他之所以在菡萏院“留宿”,自然是為了另一人。他總借著要看旭兒的名義,讓阿蕪將孩子抱過來,然後再偷著看她幾眼。

夜裡菡萏院燈熄,他便循著密道回梅園休息,外頭都道他沉迷於夏侍妾的美色,卻不會想到,他一宿都不曾在菡萏院住過,他二十餘年來碰過的人,唯有那個被稱為旭兒“乳娘”的女子而已。

蘇嬋在府中裝了一陣子的賢妻後,很快露出了真麵目。她屢屢將夏侍妾召到院中,折磨刁難,但夏侍妾受了他的命令,即便內心恐懼,也裝作跋扈囂張的模樣,反讓蘇嬋一次次倒吃癟。

時日一久,蘇嬋到底是忍不住了,趁著他外出之時,命人在深夜將夏侍妾騙出菡萏院,在譽王府後花園的池塘中將之溺斃,然後匆匆命人用一副簡陋的棺槨從王府側府抬出,隨便尋了個荒郊野嶺下葬。

兩日後,他快馬加鞭趕回京城,甚至冒著不惜惹怒父皇的風險,將夏侍妾以側妃之儀重新安葬。

而後他拿著蘇嬋害死夏侍妾的證據,將蘇嬋痛斥了一番,蘇嬋自認理虧,隻假惺惺哭得梨花帶雨,一句都不敢多加反駁。

蘇嬋曾一次次算計他,怕是沒想到這回卻是反被他算計。

夏侍妾根本沒死,她隻是從他的命令將計就計,通過閉氣和服假死藥讓蘇嬋以為她死了。

也因著他這位“寵妾”的死,他有了徹底疏遠蘇嬋的理由。

沒過多久,外頭都傳,說他對夏侍妾情根深種,久難忘懷,雖然佳人已逝,卻仍常前往她生前住的宅院,緬懷故人,親手教導他們的孩子。

此事自然是假,他卻並未否認,任憑謠言漫天飛。因為隻有這般,才不會有人懷疑,他去菡萏院的目的,並不是因為夏侍妾。

旭兒方才兩歲,話才勉強說清,筷子都握不好,哪裡會握筆,但他還是將旭兒抱在膝上,指著紙上的字耐心地念給他聽。

他教的自然不是旭兒,而是侍立在一側的人,她雖未言語,可他每教一個字,她便會微微將身子向前探,默默將此字記在心裡。

偶爾見她秀眉微蹙,似是記不下來,他就會多教旭兒幾遍,待她舒展了眉頭,方才繼續教下一個字。

時值太子叛亂在即,他設計將太子和安亭長公主私通之事在他父皇麵前暴露,因得如此,很長一段時日忙碌不已,勻出間隙教旭兒學字的時光,是他難得的愜意。

然他沒有想到,太子叛亂自經後不久,他不過離開幾日去辦事,她和旭兒便險些在一場大火中喪了命。

那日,他剛巧回京,在譽王府正門外看見菡萏院的方向火光衝天時,那種深深的恐懼感他至今都還記得。

待他趕到菡萏院,聽聞旭兒和她都在裡麵,他不顧眾人的阻止,不假思索衝了進去,在內屋他看見他的阿蕪不顧燒傷的臉仍死死抱著旭兒時,心下一陣自責疼痛,上前正欲將昏迷的她扯抱起來,卻不料此時被燒斷的房梁竟直直塌落下來。

他忙用身體護住她和旭兒,或是想救出他們的欲念太強,片刻後,他竟忍著後背被燒得血肉模糊的劇痛,頂開了那沉重的橫梁,勉強站起身將他們抱了出去。

府內看見這一幕的下人,隻知他愛極了與夏侍妾的這個孩子,不惜冒著喪命的危險也要衝進火場,卻是不知他救的不僅是這個孩子,更是她。

阿蕪和旭兒是他此生的全部,若是失去了,他便真的一無所有了。

這場火,除了旭兒安然無恙,他們兩人都受了不小的傷,替阿蕪瞧病的大夫來稟他,說她的臉傷得太嚴重,隻怕是要毀容。

他倒是不在意這事兒,隻聽說她性命無礙,長長鬆了一口氣。此事過後,他將那縱火的老仆當眾杖斃,拋屍荒野,菡萏院剩下的奴婢也都受了杖責,統統發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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