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二(2 / 2)

她卻是不知,她引以為傲的蘇家,表麵枝繁葉茂,內裡卻早已被蛀空殆儘,搖搖欲墜。

看著她臨死卻仍是氣焰囂張的模樣,他驀然覺得不能讓她像那兩個內侍一樣死得太便宜。

他手一斜,避開要害,在她脖頸上輕輕劃了一劍,鋒利的劍刃劃開她的皮膚,鮮血流淌而出,原還氣定神閒的蘇嬋驀然驚慌失措起來,她捂著傷口,尖叫著往後退,跪倒在地開始拚命向他求饒。

他隻冷眼看著這個惡的女人,然後一字一句告訴她阿蕪的身份,還有蘇麒這些年在京城都做了些什麼,蘇家又將淪落到怎樣的境地,看著蘇嬋的神情從震驚慢慢轉向絕望,他笑著又在她脖頸上來了一刀。

她痛苦不堪卻又無法立刻死去,隻能靠在小榻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越淌越多,眼見沒有了生機,蘇嬋眸中的哀求,恐懼終於變為了赤·裸裸的怨恨。

她惡狠狠地看著他,驀然大笑起來。

“沒想到臣妾竟是被陛下騙了那麼多年,可笑,實在太可笑了。”她笑著笑著,看向他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嘲諷和同情,“可臣妾死得不虧,死前還拉了陛下最在乎的那個人同臣妾一塊兒死,臣妾的東西,即便臣妾死了,她也彆想得到!陛下也是……她永遠隻會記得是陛下賜死的她,定是臨死都還在記恨陛下呢,可真有意思……”

蘇嬋說罷,仰天大笑起來,可不待她笑上幾聲,便戛然而止,她難以置信的表情亦倏然凝滯在那裡。

不過一瞬間的工夫,她的脖頸被砍斷了大半,露出血肉模糊的切麵來。

他麵無表情地丟下那把劍,看都未多看蘇嬋一眼,拖著步子回了東宮。

他不想再聽她多說一句,因她說的越多,他便越懊悔,當年為何沒有選擇一劍乾脆利落地殺了她。

他命康福擬旨,以貪汙賑災銀的罪名將蘇麒抓捕入獄,擇日問斬。

蘇嬋死了,蘇家也被抄家流放,他多年的計劃得成,可他的阿蕪卻再也回不來了。

皇位,權勢,與他似乎都沒了什麼意義。他無心朝政,也不願再去理會,隻想每日陪著她的阿蕪,同她說說他從前來不及說的那些話。

可隔著那副棺槨,她再也不會應他,連她素來最愛說的那句“是,陛下”,都聽不見了。

他分明一向不信鬼神天命,卻還是荒唐地召來尹監正,問他可懂什麼還魂之法,尹翮看著坐在棺槨旁憔悴黯然的他,搖了搖頭,眼含同情,低低道了句“陛下節哀”。

也是,他一個隻會觀天象的監正,哪裡懂得這些,他需得去找更為擅長之人。

他以黃金萬兩為賞,在海內四國大肆搜尋能人方士。果真有不少見錢眼開之人為此趨之若鶩,湧進乾雲殿。

殊不知他在位十餘年,早已練就雙能一眼辨彆真偽的眼睛,在殺了無數個在他麵前信口開河的騙子後,他才終於從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道身上看到了幾分希望。

那老道說,他的阿蕪幼時被人奪去了氣運,才會難擋命中劫難,命喪黃泉。還魂複活已是不可能之事,但他身為帝王,氣運強大,或可將自己的氣運給她,助她來生過得順遂。

隻此法是逆天的邪術,需得付出等同的代價,那便是以命易命。

他不知此話真假,可不管真假,隻要是為了他的阿蕪好,他都願意去信。

這輩子,害她最慘的人是他,他已是再也無法彌補她了,若他能用這什麼所謂的氣運,讓她來世過得好些,折了這條命又如何。

他依老道所述之法,每七日用心頭血揉作一支香,點在棺槨前,整整點了七七四十九日。

縱然那把匕首捅進胸口,他也再感受不到疼,打阿蕪走後,他的心便徹底死了。

他欠了她一生,瞞了她一世,竟到最後還是什麼都未給她,這世上她最該恨的人該是他了。

要不是他一意孤行將她困在身邊,一廂情願做著那些所謂為她好的事,或許她也不會落得這麼一個下場。

他很想夢到她,想告訴她,那杯鴆酒並非他所賜,可他點了那麼久的香,在棺槨旁對她說了那麼多的話,她仍是一次都沒有出現在他夢裡。

想必她是恨極,厭極了他,甚至來夢裡咒罵他一句都不願意。

四十九日後,果真如同老道說的那般,他已是形銷骨立,奄奄一息,他很清楚,自己應是時日無多。

當日,那老道吃飽了酒,興高采烈地來領黃金萬兩,卻一時說漏了嘴,提到自己從前幫人奪了一個小姑娘氣運的事。

後來,老道自是沒有拿到他心心念念的萬兩黃金,反被他用劍一下捅進了胸口,當場喪命。

氣運之事是真是假他不得而知,可他不能容忍任何曾傷害過阿蕪的人。

他久不在朝,朝野動蕩,東麵他那幾個已長大成人的弟弟,亦開始暴露其狼子野心,有了謀反篡位之意,甚至於借太皇太後壽辰,大搖大擺地回了京城。

十一進宮與他說起此事,正在等死的他才赫然反應過來,除了阿蕪,這世上他還有一個虧欠良多的人。

他召來孟太醫,服下了暫且支撐精神的藥,重新臨朝,在壽宴之上,以比劍為名,設計讓他那位覬覦皇位的十五弟一把將劍捅進了他的胸口,以徹底坐實他們刺殺謀反的罪名。

這是他能為旭兒做的最後一件事,往後的路他便要自己走了。

隻可憐他這麼小就得獨自承受一切,此生已是來不及,若有機會,讓他來世再做旭兒的父親,為他一生遮風擋雨吧。

看著抱著血流不止的他崩潰大哭的旭兒,他緩緩將手覆在他的臉上,他從前竟未發覺,原來旭兒的眉眼和她生得那麼相像。

彌留之際,他仿佛看見她的阿蕪站在那兒在衝著他笑,一如從前那般,柔聲喊他“陛下”。

那一刻,說他自私也好,卑劣也罷,他驀然想收回自己在她棺槨前說的那句“來世彆再遇到他”的話。

他還是想見到她,哪怕隻是遠遠看上一眼,也好……

*

裕寧宮。

成則帝倏然睜開眼,隻覺眼前模糊的厲害,抬手摸了摸眼角,卻發現掌心一片水澤。

床榻邊燃著昏暗的燭火,他盯著帳頂隱隱約約的芙蓉花試圖令自己平靜下來。

雖隻是做了個零零碎碎的,奇怪的夢,可無儘的遺憾和尖銳的疼痛仍殘留在心底不住地蔓延開來。

他長歎了一口氣,側身又將枕邊人摟緊了幾分。

那人秀眉微蹙,扭了扭身子,自朱唇間溢出幾聲嚶嚀,嬌滴滴抱怨了句“陛下,臣妾累了,實在折騰不動了”。

成則帝聞言,輕柔地撫了撫她的臉頰,低低在她耳畔喚了一聲:“阿蕪。”

“嗯?”碧蕪迷迷糊糊回應。

但他未繼續說道,少頃,隻又輕輕喚了她一聲。

碧蕪“嗯”了一下,埋首往他懷中拱了拱,卻聽他第三次喚她。

她終是疑惑地睜開眼,迷茫地看去,竟瞥見他眼角濕漉漉的一片,碧蕪不由得清醒了些,畢竟曆經了兩世,她從未見他哭過。

她抬手擦了擦他殘餘的淚痕,蹙眉擔憂地問道:“陛下,您可是夢魘了?”

成則帝抿唇不言,隻久久地看著她。

他確實做了噩夢,還是最可怕的夢,夢裡他沒有保護好她,竟是徹底失去她了。

見他沉默著不答,碧蕪攀住他寬闊的背脊,輕輕拍著,若安慰孩子一般柔聲安慰他:“彆怕,陛下,臣妾在呢。”

抱著懷中嬌柔的女子,聽著她溫婉的聲兒,他不安的心才終於漸漸平靜下來。

沒一會兒碧蕪困意上頭,嗅著男人身上熟悉幽淡的氣息,閉上眼睛,呼吸很快變得平穩綿長。

成則帝看著她恬靜的睡顏,抿唇輕笑,俯首在她額間落下一吻。

是,隻不過是個夢罷了。

此生她一直都在,在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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