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裝偵探社氣氛有些凝重,一切源頭都指向馬路上停靠著的那架直升機。
福澤諭吉和那幾名來訪者坐在會客室談話,門外武裝偵探社的其他成員則不約而同保持著寂靜,麵上多少都有些嚴肅,但兩人除外。
江戶川亂步不停地看向門口,仿佛在等待什麼人到來,太宰治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躺在沙發裡,鬱鬱寡歡的表情看上去已經是個廢人了。
慢條斯理的敲門聲從門口響起,江戶川亂步興奮地從座位上一躍而起跑去開門,太宰治的反應與對方形成鮮明對比,他把頭埋進沙發裡,幽幽地發出一聲長歎,看上去更加萎靡不振了。
“你終於來了,太慢啦!名偵探等了你好久!”
江戶川亂步故作埋怨聲音裡的高興情緒大家都能聽出來,他們好奇地伸長脖子想要看看究竟是誰能夠讓他們的名偵探如此期待。
“由於時間關係,隻帶了盒布丁。”
一道溫潤的男性聲音傳來,聽起來有些耳熟。
“誒——?隻有這個嗎?”江戶川亂步從對方手裡接過那盒布丁,看起來有些失望。
但有的吃總比沒的好。
“勉勉強強吧。”他捧著一盒布丁坐回了座位上。
“早上吃太多甜膩的東西對胃不好。”門外走進一位身形修長的金發青年。
對方金色的長發垂至腰間,舉手投足間帶著溫潤優雅的氣息,漂亮熾熱的血色眼眸漫不經心地大致掃過武裝偵探社的室內裝修。
在看清對方那雙猩紅色眼眸的一瞬間,國木田獨步下意識站起身,“你怎麼會來這裡?”
“嗯?”千島言伸出手指撓了撓臉頰,試探著說道:“我來麵試?”
這句話讓國木田獨步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哈?!開什麼玩笑!”
太宰治一聽自己好搭檔如此堅決的態度,仿佛看見了希望,他一個鯉魚打挺直起身體,幫腔道:“沒錯!我們絕對不會容許你這種喪儘天良的壞人加入武裝偵探社的!”
“……”
千島言看著太宰治滿臉的大義凜然,表情變得一言難儘,“你還真有臉說得出口啊?”
正在挖布丁的江戶川亂步忽然插入話題,“不是開玩笑哦,千島能夠為我們解決即將到來的許多難題呢。”
千島言緩緩注意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聽江戶川亂步的話,似乎武裝偵探社遇到了麻煩,他之前有查過這個組織,老實說這個組織的異能者配置十分的好,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人少了點,如果是人數上的問題,多他一個人也沒什麼用吧?
剛準備說話卻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耳邊嘈雜的聲音中有熟悉的音色,屏息判斷聽到十分有個性的內容後他麵色驟變。
這種堅信‘任何東西都能用錢買到’的認知……
“我以為馬路上的直升機是你們的,沒想到原來是他的?”千島言忽然沒頭沒腦地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
“誒?那個人沒告訴你這一點嗎?”江戶川亂步那雙翠綠色的眼眸微微睜開,注視著千島言複雜的表情仿佛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又重新專心挖著布丁,“這樣啊……”
千島言忽然悟了,難怪之前費奧多爾看上去心情不太高興卻沒有做出任何阻攔的行為,原來是在這裡報複自己。
太小心眼了!
“既然有貴客,那我晚些再來。”
太宰治看了看表情逐漸嚴肅準備跑路的千島言,又看了看一心挖布丁吃的江戶川亂步,不一會兒得出了結論。
千島言前腳已經踏出了武裝偵探社的門,隻聽太宰治不懷好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千島君真的不打算再坐一會兒嗎?”
早料到對方落井下石的舉動,他回過頭冷笑兩聲,“這麼熱情?希望你明天也能這麼熱情,以後都對我這麼熱情才好。”
太宰治能在這種嘲諷下讓千島言走?那必然不能。
“我倒是想,隻是某些人連能不能加入武裝偵探社都是一個難題呢?”
“這點不勞你費心,就像是曾身為港口Mafia乾部的你,能夠洗乾淨履曆加入一樣,更何況是我?”
千島言的話猶如一記深水炸彈,把國木田獨步直接炸懵,武裝偵探社裡的其他人反應各不相同。
“誒——?不會吧?難道說在龍頭戰爭裡染紅那片海的千島君也想改邪歸正嗎?”太宰治眼眸神色微沉。
“那些人是怎麼死的,明明沒有任何人比你更清楚了。”千島言嘴角翹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一提起這事他至今仍舊一肚子火,“再妄想把自己從那件事裡撇乾淨我就把你掛在吊扇上。”
“眾所周知,賣假情報想要獨吞五千億的人是你,跟我有什麼關係。”對方在‘眾所周知’四個字上加重了音。
千島言眼眸微沉,嘴角下壓的弧度以及周身彌漫出的危險氣息看起來他下一秒會出手給太宰治一刀都不奇怪。
正當他準備開口說些什麼時,會客室的門突然打開,從中走出來的人不出意外的是弗朗西斯,太宰治露出一抹陰謀得逞的笑容。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在此刻格外有效。
弗朗西斯正為武裝偵探社社長的不識好歹感到不悅,抬起眼眸準備離開時注意到站在門口的熟悉人影。
久彆重逢的詫異一瞬間壓倒了之前的煩躁情緒。
他本以為千島言不會再出現在他麵前了的。
“好久不見,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朋友。”
千島言伸出手捂住眼睛發出一聲歎息,強撐著揚起笑容,用一口流利的日語反問,“您是……?”
“彆裝了。”弗朗西斯一眼識破了對方拙劣的偽裝,伸出手指了指他彆在發帶上的胸針,“你當初從我這拿走的價值千億的寶石還帶在腦後。”
“真是命運的重逢。”他盯著對麵的青年,臉上半點笑容都沒有,“你知道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失望感嗎?”
千島言嘴角弧度禮貌性維持,“你現在是在怪我當初沒能得到聖杯?我記得我說的十分清楚,即使是我,也不一定能夠搶到聖杯。”
“想要得到什麼就一定會有風險,這點我自然清楚,但是,你真的儘心儘力了嗎?”弗朗西斯漫不經心地彈了彈衣袖上沾到的灰塵,“我從一個好心的俄羅斯人那裡得到消息,聖杯已經消失許多年了,就跟古老的煉金術一樣,埋沒在時間裡湮滅的一乾二淨。”
“……真遺憾。”
用膝蓋想都能明白那個好心的俄羅斯人是誰,感情他給對方買電腦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再一次被好友背刺的千島言有些笑不出來,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反觀一直站在一邊看好戲的太宰治此刻已經忍不住偷笑出聲。
拿過期情報騙人的千島言迎來了製裁。
“彆誤會,我對已經脫手的錢沒有興趣,隻不過……”弗朗西斯話音一轉,“曾被人騙了全身家當這件事情讓我十分的不爽。”
千島言沒有去接這個話題,而是靜靜地看了弗朗西斯一會兒,接著語出驚人,“你來橫濱是為了「書」對吧。”
弗朗西斯並不意外對方會知道這一點,微微頷首,“如果你願意在這件事情上無條件幫助我,那麼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畢竟——你的異能能夠為我們節省不少力氣和不必要的紛爭。”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千島言,“範圍多少來著……一百米?還是一千米?”
千島言微微歎了口氣,提醒道:“極限的話覆蓋整個橫濱都沒問題。”
“嗯……畢竟這種鄉下小城市也隻有這麼大了。”弗朗西斯摸了摸下巴,沒有過多思考這件事。
在對方擦肩而過時他伸出手拍了拍千島言的肩膀,“我等你的好消息,陀妥耶。”
“……我其實叫千島言。”
弗朗西斯詫異地看了一眼生無可戀的青年,大度點頭,“OK,千島。”
弗朗西斯帶著他兩名屬下跟在宮澤賢治身後漸行漸遠,千島言單手捂著眼睛再度發出了一聲歎息,從指縫裡看見武裝偵探社眾人表情各異,他更想歎氣了。
他還沒加入武裝偵探社就已經給以後的同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騙了人家全部家當?”國木田獨步猶豫著問出了自己的重點。
“範圍能夠覆蓋整個橫濱?”太宰治的重點更側重於異能。
“價值千億的寶石?”中島敦之前就覺得那顆寶石價值不菲,沒想到能貴成這樣。
江戶川亂步在福澤諭吉出來時一口吞了剩下的布丁,好不容易咽下去後見千島言情緒有些頹靡,出聲轉移對方注意力。
“千島——這位就是社長哦,想要加入武裝偵探社需要經過他的同意才行。”
提起這一點千島言精神一震。
視線落在那名銀發男人身上。
來了!麵試環節!
眾人目送福澤諭吉帶著江戶川亂步和千島言進了會客室,在門閉合後他們湊在一塊開始竊竊私語。
“喂,太宰,千島言不會真的能夠加入武裝偵探社吧?”國木田獨步滿臉凝重。
太宰治對於這一點表情懨懨,“我希望他通不過測試,但很可惜希望渺茫。”
中島敦難得見到自己前輩這幅有氣無力的樣子,“難道說太宰先生在千島先生手裡吃過虧?”
“敦,不要帶敬語喊那家夥,你以後一定會見識到對方的惡劣之處而後悔的!”太宰治恨鐵不成鋼地勸告。
“……”
但是中島敦覺得,沒有什麼人能夠比眼前的太宰治性格更加惡劣了。
“不過……”太宰治表情忽然收斂,“如果他說的異能範圍是真的,可能把他放在身邊確實是一種有效的保險手段。”
……
會客室裡千島言說明了自己想要加入武裝偵探社的意願,福澤諭吉聽完之後沉吟許久。
他目光犀利地看向坐在對麵的金發青年,“告訴我,龍頭戰爭裡你究竟有沒有殺那麼多人?”
千島言歎息一聲,他就知道沒人會不在意這一點。
“我殺了人,但是沒有殺那麼多人,在那種情況下,小部分都死亡都是由於我異能被動的觸發,換句話說,他們死於自己的攻擊下,而其他人都隻是重傷,因為那時的情況我不那麼做,他們也沒辦法撤退活下來。”
福澤諭吉將目光移到一旁的江戶川亂步身上,後者鼻梁上架著那副黑框眼鏡,點了點頭。
“我的異能「惡人語」能夠反彈自身受到的所有攻擊,同時自愈自身受到的傷害。”千島言頓了頓,抬起頭對上江戶川亂步略有些不滿的表情,妥協道:“好吧好吧,同時還擁有一定的讀心能力,而反彈的傷害包括心理傷害以及物理傷害。”
“你又玩文字遊戲!”江戶川亂步不滿出聲,“模糊了傷害的界限可不行!”
“心理傷害的定義是難以確定的,唔,或許這方麵的反彈傷害用裁決比較合適……?”千島言雙手抵在下巴處,思索了一下,“包括但不限於,視線注視,語言,以及心裡所想,甚至是呼吸,任何一種表達一個人活著的象征隻要我想,就能夠被斷定為「傷害」,從而變成物理傷害回饋到對方的身體上,造成不同程度的損傷,也就是說——”
“是徹徹底底的「自我」異能者。”福澤諭吉眼眸微沉。
千島言打了一個響指,“正是如此~!”
福澤諭吉緊盯著青年,暗自奇怪,為什麼如此危險的異能者日本會沒有任何記錄?
仿佛知道對方所想一般。
千島言恰到好處的響起的嗓音解答了對方的困惑,“因為我是第一次在這裡如此詳細地介紹自己的異能嘛~”
言下之意是表示自己從未在這個國家向其他人如此詳細地介紹過異能。
江戶川亂步轉頭看了一眼福澤諭吉繃緊下顎的嚴肅表情,“不用太擔心啦,社長,如果千島是那種極惡分子的話,早已經被全世界鋪天蓋地的通緝了。”
“你剛剛說,加入武裝偵探社是為了想要拯救需要幫助的人,這一句話是真的嗎?”福澤諭吉追問道。
“自然,雖然我過去誤入歧途,但我現在想要幫助他人的目標是真的。”千島言毫不猶豫地說道,一旁的江戶川亂步也點頭證明對方說的是真話。
在「超推理」下千島言不存在任何撒謊的可能,而江戶川亂步也不會在這一件事情上馬虎。
即使這件事情看起來有些奇怪,不過是為了幫助他人這一點確確實實沒錯。
福澤諭吉思忖半晌,鑒於對方異能的危險性或許放在身邊確實是個好選擇,特彆是在「組合」即將宣戰的情況下。
隻是,如此危險的異能者他們真的能夠管控住嗎?
江戶川亂步仿佛明白福澤諭吉的顧慮,“社長,千島的異能不僅僅隻有傷害他人一方麵,能夠讀心的異能也很方便,不亞於我的「超推理」,當然,還是亂步大人的「超推理」更厲害一點!”
“那就暫且作為編外人員留下吧。”福澤諭吉僵硬的麵部線條柔和了一點,“但是有個要求——不許殺人。”
“沒問題。”千島言一口應下。
江戶川亂步提議道:“考核的話就用「組合」這件事吧。”
反正千島言的異能能夠讀心,瞞著他也瞞不住倒不如直接告訴對方,以求一個更好的效果。
福澤諭吉微微頷首同意了這一點。
“「組合」的事情嗎……?”千島言若有所思,沒過一會爽快點頭,“我現在就去解決。”
江戶川亂步連忙拽住對方衣袖,“等等啊!你是笨蛋嗎?這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考核!”
“……”千島言疑惑地看了對方一眼,接著恍然,“啊……原來我隻是個順帶的嗎?”
“……畢竟沒有任何考核能夠瞞住千島你嘛!”雖然不是很想承認這一點,江戶川亂步抱著手臂,氣呼呼地說道:“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暗中保護所有人的安全,不到危及性命的那一刻不許插手。”
“……隻有這個?”千島言歪了歪頭,比他想象中的要簡單一點。
“隻有這個。”江戶川亂步瞥了對方一眼,繼續說道:“雖然名偵探知道你加入武裝偵探社還彆有所圖,但是我要提醒你一下,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就不要輕易放棄,否則……”
“重蹈覆轍,對吧?”笑著說出對方還未說出口的詞。
江戶川亂步看起來有些惱怒,他推著千島言出了會客室,“快走,名偵探還有事情要跟社長單獨說。”
會客室的門‘碰’的一聲在身後重重合攏,千島言抬起頭對上武裝偵探社其他幾人探究的視線,摸了摸下巴。
這種時候應該是要打招呼的吧?
於是他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同事啦!請多關照?”
“等等等等!”太宰治瞳孔地震,“沒有這麼快吧?!”
“有的,因為我是天才。”千島言點點頭,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放在下巴處,看上去十分得意。
太宰治眼眸灰暗,仿佛已經預料到了未來暗無天日的生活,滿臉失魂落魄,“這種噩耗……居然真的傳來了。”
這一句話喚起了千島言的記憶,他仿佛想起了什麼,“所以太宰,你現在要去撿垃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