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持著公式化的反派邪笑表情,布魯斯走進韋恩集團。
隨著那幾個曾經在哥譚橫行霸道的幫派毫無反抗之力地分崩離析,韋恩的惡名早已傳遍哥譚,縱使是韋恩集團的成員也不敢靠近他。
連續幾天都沒能完整地睡過一覺,隱隱作痛的傷勢又加劇了身體的疲憊,布魯斯很難保持充沛的精力去鞏固自己的反派形象,看到員工們不約而同地繞著自己走,很是鬆了口氣,繼續在心底盤算著怎麼才能說服盧修斯繼續留在韋恩集團。
利誘,肯定毫無意義;用家屬威脅,也不合適,他又不是真的反派,偽裝不是突破底線的理由;打感情牌,考慮到盧修斯已經對自己非常失望,恐怕也達不到預想中的效果。
或許隻有把邪惡反派的形象貫徹到底,讓盧修斯覺得他有必要作為間諜呆在韋恩集團製衡韋恩,才能順利把盧修斯留住。
比起直接坦白,這顯然是個一著不慎就會引發糟糕連鎖反應的決定,但布魯斯認為值得冒險一試。畢竟他還可以用蝙蝠俠的身份去接觸盧修斯,隻要操作得當,他完全可以找到平衡點。
相關計劃如精密複雜的代碼般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布魯斯沒有敲門,徑直走進執行總裁辦公室,語氣誇張又甜膩,帶著反派特有的瘋批感:“親愛的盧修斯叔叔——”
他的聲音卡住。
盧修斯·福克斯坐在辦公桌前,看向布魯斯的目光冷淡又痛惜。
他桌麵擺著幾份文件,電腦屏幕打開的文檔分明是韋恩集團的辭職報告模版,然而布魯斯根本沒辦法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辦公室對麵的沙發椅坐著一位戴方框眼鏡、穿格子襯衫的男人,正溫和地對他展露出微笑。
克拉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布魯斯知道自己不該表現得跟克拉克很熟悉,或者說他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趾高氣昂地走到盧修斯麵前演完早已計劃好的劇本,但他就是沒辦法移開視線,原地愣了好幾秒,才意識到自己的視線似乎有點模糊。
後來他把這瞬間的失態歸結為缺乏睡眠時間導致的神經係統突發性紊亂。
“韋恩先生,”盧修斯的聲音響起,“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布魯斯這才重新看向盧修斯。他張了張嘴,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不知名的膠水黏合在一起,聲音莫名很啞:“我、辭職報告——盧修斯叔叔——”
福克斯·盧修斯深吸口氣。
他本來已經下定決心辭職了。知道今天韋恩會來,雖然抱著一絲能讓他改邪歸正的期望,但並沒打算讓自己陷入哥譚黑暗麵的泥沼裡。
他有妻有子,不能承受賭輸了的代價。
可是他想過韋恩會迫不及待地讓他這個占據韋恩集團權柄的老家夥離開,想過韋恩會威逼利誘地讓他繼續為韋恩集團工作,就是沒想到韋恩會手足無措地站在自己辦公室的門口,欲言又止地紅了眼圈。
布魯斯曾經是那麼好的一個孩子。盧修斯忍不住想。或許他真的有苦衷。
“我隻會跟韋恩集團續約一年,”他的聲音聽起來冷冰冰的,卻破天荒地選擇了讓步,“布魯斯,不要讓你的父母失望。”
布魯斯一愣。
他下意識看了眼克拉克,然後迅速反應過來盧修斯鬆口的原因,胸口不自覺湧上一股暖流的同時,又忍不住覺得有點羞恥。
“呃,”他總在麵對善意時詞窮,“那我現在去拿合同?”
“我想這件事可以稍等片刻,”盧修斯板著臉,似乎在懊惱自己的心軟,“這位是星球日報的肯特主編,來采訪韋恩集團對哥譚的建設工作。他想跟你約個專訪。”
克拉克適時看向他,客氣得仿佛真是第一次見到布魯斯:“希望韋恩先生願意賞臉。”
布魯斯試圖讓自己的不情願看起來更真實些。
“看在盧修斯叔叔的麵子上,”他語速很快,就好像生怕什麼人反悔似的,“你跟我走吧。”
他和克拉克一前一後走出盧修斯的辦公室,拐個彎,沒走多遠,就到了布魯斯自己的辦公室。
布魯斯幾乎沒來過這裡,以至於連辦公室的布局都不太熟悉,倒是克拉克反客為主,自然地接過布魯斯的西裝外套,幫他放進側門的衣帽間。
倔強地梗著脖子,不肯回頭看向克拉克,布魯斯徑直走向沙發,哐當一聲坐下,力氣大到牽扯了尚未愈合的傷口,絲絲鮮血滲入繃帶內側的紗布。
克拉克的眉心微不可查地皺了下。
“來自星球日報的肯特主編,”布魯斯學著阿福的樣子陰陽怪氣,“請問我能為您做些什麼?”
“保持健康,我希望,”克拉克坐到他對麵的沙發,“至少不要死在哥譚的下水道裡。”
雖然在自我折磨了三個半月之後,最終沒忍住用克拉克·肯特的身份來哥譚看一眼布魯斯,但克拉克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自認為能夠保持冷靜。
可是在看到布魯斯身上幾乎慘不忍睹的傷勢時,他還是沒能壓住火氣。
不誇張地說,他隻差一丁點就能披上白披風飛到半空去重操舊業,乾脆利落地切掉那群罪犯的腦額葉。
而他差的那一丁點,正不高興地坐在沙發上,雙手環胸,氣衝衝地瞪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