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那十年,莊徽自認為不會有事情有人再讓他失態了。可眼前不過是一個照麵,他所有的從容已經蕩然無存。
他直直地盯著怯生生望他的小男孩,目光深沉銳利,一張臉冷的能結冰。
“你是誰?”他的語氣冷漠。
上輩子他被人愚弄了整整十年,這輩子又出現一個和他相貌相差無幾的小男孩,莊徽出奇地憤怒,甚至內心深處已經動了殺意。
沐南安被那樣冰冷駭人的視線緊緊盯著,害怕地手腳都在發抖。
他吸了吸鼻子有些想哭,動了動腳尖也很想跑到阿娘的身邊讓她抱著自己。
可……看著高大俊美的男人,沐南安知道這就是自己的親生爹爹了。他們生的很像,眼睛的形狀也是一模一樣的。
他不能害怕爹爹,第一次見爹爹要讓爹爹喜歡他,以後他就會成為有爹爹有阿娘的小孩。
強忍著恐懼,他張開了有些發白的小嘴,“安安,我是寶貝安安,阿娘的兒子。”
“你是寶貝安安的爹爹嗎?”稚嫩的鳳眸帶著期冀,他勉強彎著唇,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小哭包、皮膚粉嫩,眼睛又大又黑又圓,彎著唇甜笑的模樣足以將世界上最堅硬的一顆心融化。
莊徽在他的麵前蹲下,嘴中重複了安安兩個字。
漆黑晦暗的鳳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小哭包緊張地點點頭,下意識地想往後退。
沐離拍了拍手上的點心碎屑,站在了他的身後,用手臂推著他向前,根本沒體會到莊徽的神色有多麼的駭人。
她嘴中有些得意地嘟囔著,“太子,看清楚了,這是本郡主生下的寶貝兒子,是不是和你生的有九分相似?鐵證如山,你還不快將欺騙本郡主的過往如實道來!”
“本郡主為他取名沐南安,今年已經三歲了。就是你,四年前,寡廉鮮恥地欺騙本郡主,讓本郡主同你鑽了小樹林,本郡主才生下了安安。”她小嘴喋喋不休,一開一合說個沒完,其中飽含著得意、氣惱、鄙棄等等複雜的情緒。
而且莊徽蹲著,她站著,難得有一次的居高臨下讓她還有些高興。
早就說了沐小郡主天不怕地不怕,十五歲的年紀沒有經曆過人世間的險惡,沒有體會到失意的落寞,此時不僅不怕莊徽,還很有一種興師問罪的大無畏氣勢。
被她所感染,膽怯的小哭包心中的害怕也淡了,竟然主動向自己冷臉的爹爹走去。
莊徽一動不動,直到臉紅的小男孩主動把腦袋在他的手臂上蹭了一下。
他眸光微動,似是如夢初醒,輕輕地伸手在沐南安的腦袋上摸了一下,摸到了一頭的小發辮。
軟軟的,很奇怪的觸感,一直到冰封的心裡。
“沐郡主不妨把當年的事情說清楚,孤記得的東西恐怕不如郡主多。”站起身,他鳳眸深深地看著沐離,信或不信興許隻在一念之間。
沐離眯了眯眼睛,一臉的懷疑,她失憶不記得這五年來發生的事情了,這姓莊的太子也失憶了不成?
這是糊弄失敗想要抵賴了?
“本郡主告訴你,你休想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本郡主問你,你是不是喜歡姓沈的睿王妃?”沐離豎起了眉毛,大聲地開口。
莊徽臉色微沉,看著她沒有說話。
沐離卻當他默認,嘲諷地哼了一聲,“四年前,你一邊有著心上人,一邊還看上了本郡主的美貌哄騙著本郡主與你鑽小樹林,之後卻又翻臉不認人。本郡主那時喜歡你長相俊美性格溫和,才勉強答應,後來得知被騙,傷透了心,一個人生下了孩子。”
她自認為已經拚湊出了真相,越說越憤怒。
等著看這道貌岸然的負心漢露出心虛的神色,卻聽到他問自己,“何時?”
“什麼何時?”沐離凶巴巴地吼人,沒嚇到莊徽倒是讓小哭包身子抖了一下。
“孤與郡主,鑽小樹林是在何時?”莊徽語氣停頓了一下,手指緊緊扣住了玉扳指。
這麼多年他不是不願娶太子妃也不是對睿王妃情根深種,而是有一件事讓他終生愧疚……讓他為人愚弄……
那件事差不多就在四年前,如果沐郡主也是在那個時候……莊徽靜靜地看向麵前氣憤的少女,勢必要從她口中得出一個答案。
沐離的臉頰詭異地紅了一下,含含糊糊地出聲,“安安今年三歲,生辰在五月末,女子懷胎時間就那麼長,你自己不會算啊?”
景平二十三年的九月!重陽佳節!
居然如此,原來如此。
莊徽側臉驟然繃緊,雙眸迸發出極其複雜的光芒,牢牢地注視著沐離,目光許久沒有移開。
然後,他輕輕地笑了一聲,笑聲低沉、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