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郭嘉急忙說道,“隻是讓平兒偶爾替我注意一下”
說著說著郭嘉的眼神的就四處亂瞟起來,為了避免蕭佚亂想他不得不承認,“讓平兒注意下清長的書室裡有沒有其他好看的誌怪書籍。”
“就這個?”蕭佚不可置信地問了出來。
郭嘉點頭的同時暗暗地扶住了自己的腰,保持這種距離對他來說著實有些艱難,但又不想為此認輸的郭嘉強撐著和蕭佚正常講話。至於他那已經快要顫抖起來的腰腹,郭嘉在沉默之中繃緊了腹部。
其實已經看出來這人腰酸的蕭佚:……
為了避免出現某人第二天因為腰疼不能去太守府的好事情,蕭佚自己先回了原位,“原來是這樣。”
“那奉孝你先用飯,我先去其他用具清洗一下。”蕭佚繞過屏風去前麵清洗使用過的器皿。
等蕭佚洗完東西回來,他看見郭嘉仍舊是那副扶著腰不動的奇怪模樣,不由得疑惑地問道,“奉孝你這是怎麼了?該不會扭到腰了?”
“好像是的。”聲音顫顫巍巍的郭嘉捂住了臉,頗感羞恥的他覺得丟了一個大臉,悶悶的聲音從手中發出,“可以麻煩清長幫嘉一下嗎,嘉……好像沒法還原了。”
忍、忍住!不能笑!絕對、絕對不能笑!
嘴唇緊緊抿住的蕭佚低垂著腦袋,他不敢讓郭嘉看見自己的笑容,雙手扶在郭嘉腰上的蕭佚手動幫助郭嘉複原。瞧著郭嘉保持這個姿勢用飯的蕭佚捂著下半張臉往外走,“佚去幫你找個會正骨的大夫過來。”
被留在庖室的郭嘉看了眼剛盛出來,甚至還在冒熱氣的飯食,又低頭看了眼自己餓了半晌的肚子。
……
…
找來大夫給郭嘉看腰的蕭佚的視線落在了桌上空空蕩蕩的碗碟裡,他又扭過頭去看被馬均扶著往外走的郭嘉。
郭嘉走路姿態變得格外奇怪,一瘸一拐慢悠悠地往外挪,那受傷的腰動是一點都不敢動。就這樣還把桌上的飯菜吃了個精光,蕭佚開始懷疑太守府中準備的午食是不是分量很少,這才把人餓成這副模樣。
回到自己府上的曹操莫名打了個抖,恰逢這時長子急匆匆地過來告知曹操,“母親發動了!”
話說回蕭佚這邊,蕭佚退出庖室走在大夫身旁,他引導著人先一步到達內室,在等候郭嘉到來的這段時間裡蕭佚把郭嘉扭到腰的前因後果告訴了對方。
蕭佚期待著大夫能給出一個明確答複。
“具體還是要看到病人後才能有個準確回答。”大夫沒有把話說得很滿。
走了大半天郭嘉終於回到了內室,趴在自己的那張床榻上被大夫診治。
大夫先是切脈摸脈象確定郭嘉的狀態,再屏退他人後解開衣服察看腰部是否有淤血泛青,確認完郭嘉現在的腰部狀態後大夫明顯地臉色輕鬆不少。
“郭郎君的問題不嚴重,就是底子比較虛,這才一下子腰扭到了。”大夫撫順自己茂密的須髯,“郎君康複後多補補身體,無事也可在院中自己練習劍術,強身健體才是最重要的。”
背過身的蕭佚聽見大夫這麼說進而問道,“那可有什麼改善身體的良方?”
“沒有,但曾經聽聞徐州有一個醫術不錯的大夫,他曾經研究出來一套養生的功法。郎君可以去徐州打聽打聽。”
“多謝大夫。”蕭佚道了一聲感謝,他又問起這次郭嘉該如何治療。
大夫打開隨身的青囊在裡麵找到了針灸用的銀針,把蜜炬移到近處的大夫開始將銀針過火,“郭郎君針灸幾日便可無事。”
郭嘉:!
目睹細長銀針的郭嘉把臉埋進了被褥裡。
蕭佚適時地退出房間,把房門重新合上在門外等待著大夫治療結束。在等待的時候,蕭平抱著洗得乾乾淨淨的郭奕回來,蕭平激動地仰起頭,指著天上劃過的亮光叫道,“星隕如雨!這是星隕!”
“星隕?”聽見蕭平所言的蕭佚抬起頭,映入眼中的哪是星隕,而是滿天繁星儘力閃爍著自己微弱的光芒,似是歡送著什麼,“平兒你星象功課是不是最近落下了很多。”
一瞬間心虛的蕭平哽著脖子否認,“沒有!絕對沒有的事!”
養了蕭平七八年還不能看出來這孩子嘴硬的話,蕭佚覺得自己未免就有些不稱職了,但是這件事情他暫且延後,目光放在夜空中的蕭佚能清楚注意到星辰的光芒在向一個方向聚集。
突然繁星光芒減弱,有一顆更大更耀眼的星辰落入了凡間,不偏不倚地砸在東郡之中。
這是……
又有星君下凡了?
也不知是落入了哪戶人家。
蕭佚見星辰恢複常態後不再關注夜空,他低下頭接過了在蕭平懷中昏昏欲睡的郭奕,準備等會直接把小孩子塞到估計動彈不得的郭嘉身邊。
末了,他不忘記叫住打算偷偷溜走的蕭平,給蕭平多布置了一些功課,“你明日把星象書籍罰抄一遍。”
第七十二章
因為腰傷郭嘉在第二日早晨沒有辦法去太守府點卯, 於是他和蕭佚的職責換了一下,現在變成郭嘉在屋裡整理文書,蕭佚去太守府負責郭嘉每日需要批改處理的公文。不得不早起先去點卯的蕭佚看見太守府門口的同僚紛紛折返離去, 心生疑惑的時候他也在同僚中尋找熟悉的兩個人。
眼睛尖的蕭佚很快就找到了人群裡的荀攸。
“公達!”站在原地喊了一聲那人表字的蕭佚等著荀攸過來, 若是讓他逆著人流尋過去實在對旁邊的同僚不太好。
蕭佚擔心自己會把脆弱的同僚擠傷。
聽見聲音的荀攸順著人流而來,看見蕭佚站在這裡的時候荀攸還很驚訝,“今日怎麼是清長來?奉孝呢?”
“奉孝他”蕭佚在隱瞞和坦白中糾結,想著荀攸也認識這麼多年, 直接說也免得荀攸擔心郭嘉情況,“昨夜用飯時腰扭了, 這幾日都要針灸治療, 現在還在床上趴著。”
沒想到是這個答複的荀攸咳嗽幾聲, 他沉默片刻轉移了話題,“清長來得不巧, 昨日夜間主公新得一子, 喜不自勝, 主公今日便放了假。”
所以他們在太守府前停駐一會後紛紛折返,準備回去休息或是做些其他事情。不過主公怕是也沒料到, 難得來太守府的蕭佚竟然碰上了難得一見的休假, 丁點事情都沒做就回去了。
沒想到是這麼一回事的蕭佚咻地想起了昨日的天象, 該不會那個星君正巧落在了曹公家中, 成為了這新誕生的曹家幼子吧?!
想想又覺得自己沒必要在意這些下凡的星君, 不管是曆劫還是攢功德, 這一投胎就是徹底的凡人, 礙不著什麼。蕭佚原先因為驚訝瞪大的雙眼又回到了正常的狀態, “算了,沒什麼。”
“公達可要去佚那裡看看奉孝?”蕭佚也打算折返回去, 他問著身旁並肩而行的荀攸接下來的打算。
荀攸看了眼天色,曹操要求下屬官員卯時前來太守府,現在不過是卯時一刻天色仍然是昏暗的,勤勞一些的百姓已經起來在為今日的生意做準備。但仍然有大多數人還在床榻與夢中,荀攸毫不懷疑郭嘉也是其中一員,他現在去看郭嘉怕是隻會在人房門口吃個閉門羹。
想到這裡荀攸對著蕭佚搖首,“待巳時攸再來看望奉孝,還請清長回去後告知奉孝。”
免得他去了之後郭嘉還沒拾掇好自己。
兩人在路口分開。
習慣這個時候起來的郭嘉醒得比今日要去點卯的蕭佚還早,他聽見人特意放輕的關門聲,本想著再閉上眼睛小憩一會的郭嘉沒想到旁邊的郭奕,被自己影響下也在這個時候醒來。剛剛睡醒的稚子精力充沛,無論郭嘉怎麼哄睡都睜著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看著郭嘉,啊啊幾聲反抗郭嘉。
拿這個兒子沒辦法的郭嘉隻能趴在床榻外圍,讓郭奕自己在榻內玩耍。郭奕睡不著,郭嘉也因為放不下幼兒無法小憩,他睜著眼睛去看郭奕自己是怎麼玩耍的,時不時被小孩子調皮的舉動逗得哈哈大笑。
看著郭奕一會抓著自己的兩個腳丫子晃悠,摔進被褥裡也不哭反倒是咯吱地笑了起來,一會又是拽著床幔試圖站起來,兩條白胖胖的小腿無力支撐住,最後又向前一摔和木質的床沿撞了個正著。
這下子郭奕不笑了,臉上帶著個紅印子的郭奕嘴巴一癟哇哇大哭起來。
郭嘉也笑不出來了,因為沒法起身的他隻能看著郭奕在那邊傷心地哭著,而他的耳朵開始被小孩子的哭聲折磨。
“奕兒乖,彆哭了。”郭嘉伸長手臂試圖去觸碰在裡麵的郭奕,然而郭奕爬得太遠了,郭嘉碰不到郭奕沒辦法安慰難過的小孩子。
急得都快沒辦法的郭嘉聽見了房門推開的聲音,以為是聽見聲音的蕭平或者馬鈞的郭嘉焦急地讓來人把自己扶起來,然而他看見郭奕自己乖乖地爬了過來,張著手臂要人抱抱。
抱起郭奕的蕭佚拍拍趴在床榻上還亂動的郭嘉,“彆亂動,大夫說了近些日子你還是趴在這裡為好。”
“清長?你怎麼回來了?”郭嘉艱難地側過頭來,他看著這個時間點應該在太守府中的蕭佚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
“沒有,隻是曹公喜得一子,給府中大家放了一日假。”誰料到郭嘉這麼巧合地在昨日晚間把腰扭到,不然這個假期就是郭嘉自己的,而不是今日隻能在床榻上養傷。
蕭佚又說一下荀攸巳時會上門來看望郭嘉。
郭嘉:嘉肯定公達身後一定會有個來看好戲的戲誌才。
雖然現在才卯時距離巳時還有許久,但是郭嘉想著反正他已經醒來倒不如早點做好準備,在蕭佚的幫助下郭嘉被扶了起來,借著房間裡各種用具飾品自己挪到了屏風後麵更換衣物。
而蕭佚不可能在這裡一直等郭嘉換好衣服,他懷中還有個小孩子呢。於是逗著懷中郭奕的蕭佚出了房間門,他把之前放置在庖室裡,用來安置郭奕的小方格提了出來。
這個小方格底下鋪上了柔軟的棉布,四周是像柵欄一樣的木質護欄,有一個成年男子膝蓋高的護欄正好能擋住幼兒向外攀爬的動作。郭奕被放進這個專屬於他的小天地裡,連帶著許多新製作的玩具。
原先咿呀一聲很生氣自己從溫暖的懷抱裡脫離出來的郭奕,在見到玩具後立馬就忘記了這件事情,郭奕坐在那裡自己玩了起來。
放心離開的蕭佚又進入房間,坐在椅子上等著郭嘉換好衣服。
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的郭嘉慢騰騰地挪動著腳走了過來,“奕兒呢?你放他一個人在外麵玩?”
“沒事,佚給他做了個護欄不會爬出去的。”蕭佚攙扶著郭嘉站在穿衣鏡前,不是很想知道他為什麼要擺一個這麼大的鏡子對著床,難道郭嘉不擔心哪日半夜醒來會被鏡子裡的倒影給嚇醒?
對著鏡子檢查自己儀容儀表的郭嘉沒有看到紕漏,在身旁蕭佚小心地攙扶下他走出了房門,看見自己玩得開心的郭奕後,郭嘉坐在了後背有軟墊的椅子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打發著荀攸來之前的時光。蕭佚先隨口問了一句前幾日出發前往豫州的荀彧動向,“文若勸說孫將軍一事也不知道進展如何,奉孝可有收到文若的傳信?”
“文若正在返程的路上,孫文台被文若說動已經帶著自己的關東軍向長安行去,應當能護住陛下。”郭嘉把昨日剛看到的新情報告訴了蕭佚,按照荀彧的車程回到東郡怕是還有個兩三日。
蕭佚點了點頭,又問起了長安現在的狀況,“有沒有什麼新事情發生?那董卓死後,陛下周圍應該安全不少,朝中也有不少忠心老臣,想來漢室將會有中興希望。”
“難說。”提起這件事情郭嘉長歎口氣,皺眉扶額的郭嘉說起了長安城內最近的大事,“清長可還記得在陳留時啼主家做主將一處彆院租於你的蔡氏?”
“記得。”蕭佚沒忘記在陳留時自己多賺錢攢錢才還清了負債,這要多虧了那時將屋子便宜了不少價格租給他的蔡氏父女,“蔡氏的女兒還很喜歡蕭平,總說他聰明伶俐。”
郭嘉繼續道,“那蔡氏父女就是蔡邕蔡伯喈和蔡琰,後來董卓強行征召他,蔡伯喈不得以去了長安。董卓死後,蔡伯喈開始專心修著漢史,似是因為言論惹怒王子師,被收押廷尉治罪。”
像是蔡邕結局的郭嘉歎息一聲,“可惜王子師固執己見,不聽他人勸阻,蔡伯喈終是死在了牢獄裡。”
這也是郭嘉仍然不看好漢室中興的緣故,王允施計除了董卓是一人物,但其為人已有居功自傲的表現,終究會和董卓舊部發生衝突。
“一切還是莫要早下結論。”郭嘉做出總結。
“原來如此。”了解到這些自己並不知道的事情的蕭佚恍然大悟,“奉孝意思是這人會因自滿而去奪權來壯大自己,因此給朝廷帶來麻煩?”
“難說。”郭嘉話也未說得很滿,長安離東郡終究相差距離之遠,足以讓傳回來的情報缺少一些細枝末節,“但王子師並非同道中人。”
郭嘉麵對漢朝風雨飄搖的現狀難免還是有些惋惜,對於蕭佚隻是又多了幾句感慨,他再一次目睹了一個朝代的衰落、另一個朝代的興起,他見證了一個龐然大物徹底衰亡前最後的掙紮。
不過正在編纂的這本書籍終於有了結尾。
在隻有他自己能進去的書室暗室內,點著幽幽燭火的蕭佚一一記下了這段時日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無一例外其中都抹去了他自己的身影。
落筆的蕭佚看著還剩下不少空白頁麵的書本,他也不知道這裡麵還有多少能被使用,又或者這剩下的書頁也記不下漢朝的最後的身影。
蕭佚在合上厚重的書籍,在書皮上鄭重地寫下了一個漢字。
他的任務進度好像又往前走了一大截。
第七十三章
沒幾日荀彧便從豫州回來了, 與去東平勸說的陳宮相比,他的任務要輕鬆不少。荀彧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孫堅,在城門口與孫堅分彆, 一人回東郡一人帶兵往長安而去。
這個消息讓最近沉浸在新獲麟兒的喜悅中的曹操情緒更加高昂, 朗聲大笑的曹操給剛回來的荀彧準了幾日休假,又獎勵了不少珍寶。
末了送走荀彧的時候曹操沒忘記讓荀彧定要來參加幼子的滿月宴,“屆時操定為文若備上好酒好菜,文若可一定要攜自己的親朋好友前來。”
“是, 彧一定會攜好友前來。”荀彧回應。
他們二人心知肚明這個好友指得是誰,但是曹操沒有明說, 荀彧也就順勢沒有提起那個名字。
荀彧估摸著曹操應該這幾日探過蕭佚口風,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蕭佚沒有答應, 故而曹操借用滿月宴作為借口邀請蕭佚前來。但具體蕭佚會不會答應過來,荀彧也不能給出一個十分肯定的答案。
從曹操那裡帶著自己的假期出來的荀彧上了馬車, 在回自己的府邸休整前, 荀彧先讓車夫去了一趟蕭佚那裡。
此時蕭佚正在院中給腰好了不少的郭嘉按摩穴位, 前幾日施針完畢的大夫表示郭嘉剩下來就要靠自我休養,無事時可以讓他人給郭嘉按摩穴位促進恢複, 按摩手法和穴位大夫都寫了下來交給蕭佚。
蕭佚不放心把這種事情交給外人, 便親自上手每日定點定時為郭嘉按摩。
荀彧正是在這個時候來的。
“清長?”荀彧進入內院時就看見蕭佚隔著層裡衣在給郭嘉按摩穴位, 有從往來書信中得知情況的荀彧先關心了一下郭嘉, “這腰還沒好嗎?”
從他知曉這件事情到現在回來已有三四天的時間了, 而書信送達還需要幾日的時間——這麼久郭嘉扭傷的腰都還沒好嗎?
荀彧想了想屋中存放的大補之物, “奉孝需要什麼補物嗎?彧那邊還有一些藥材, 可以恢複奉孝的元氣, 補一補他那虛弱的身子骨。”
“不用了文若,奉孝這傷也快好了, 他就是之前過於憊懶,在五射和五禦的課業上偷閒,才導致自己身體中氣不足,易被外邪入侵。”蕭佚向荀彧坦明了自己的打算,他打算尋到大夫所說的養生之法,再讓郭嘉補起以前的射、禦課業。
蕭佚認為這樣就能讓郭嘉的身體好轉不少。
荀彧聽後對蕭佚的想法表示讚同,並推薦了另一個可以和郭嘉作伴的‘學子’戲誌才。
聽見二人談話的郭嘉:不是嘉不幫你,實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蕭佚摁完最後一個穴位,雙手在一旁先前備好用來淨手的水盆中揉搓,清洗完雙手後的蕭佚一遍才乾淨水珠一邊問著荀彧來意,“今日文若剛回來怎麼來佚這裡了?不先回去休息一晚?”
“當然是因為有重要的事情。”這般說著的荀彧看了眼剛剛自己撐著坐起來的郭嘉,荀彧象征性的指著自己來時的道路,實際上寓意的是門外新客,“彧從豫州回來的時候碰見了清長你的熟人。”
見蕭佚理解自己意思的荀彧收回手。
蕭佚重複了一遍荀彧最後的兩個字,他在想這一回來得是哪個熟人,還是被通天托付卻遲遲未到的於吉?
“不知這位熟人如何自稱?”郭嘉聽見熟人二字瞬間打起了精神,他曾見過如通天一般聊得來有趣的蕭佚故友,也見過如太一般話不投機的故(情)友(敵),這新出現的故人郭嘉打定主意一定要認真對待。
雖然不是很理解為什麼郭嘉突然一副鬥誌昂揚的神情,但是荀彧看出了蕭佚奇怪的眼神,他回答,“他稱自己是於吉,同行的還有兩名女子,清長可認識?”
“認識,他是佚師侄新收的弟子。”蕭佚回複荀彧的問題時不免有些奇怪,他好奇這於吉來得怎麼這般遲。
莫不是通天這家夥還沒教授徒弟縮地成寸之類的法術?
……不會自己還要負責教授於吉學習法術吧?!帝俊當初都沒這麼過分的!!!
神情複雜的蕭佚哪怕很想把人退貨還給通天,但人都到家門口了不去見見也不好。他對荀彧點點頭,“文若先帶他們進來吧,佚收拾一番後就來。”
在知道是於吉後恢複正常模樣的郭嘉撐著腦袋,在去前麵看熱鬨和在後院與郭奕玩耍中選擇了留在後院,他這副傷殘模樣還是彆往前湊了。
於是郭嘉和蕭佚說了一聲,自己獨自進屋去照顧屋內的郭奕,蕭佚拍了拍手上殘餘的水珠,他整理好手腕處卷起的袖子後來到正廳。正廳此時有三人落座、一人隨侍,見到自己到來除去荀彧以外的三人起身。
於吉率先行了個道禮,“蕭道友,貧道奉師父之命來道友這裡小住幾日,途中經過陳留時遇到了這名女子,得知她也正巧在尋道友,便自作主張將人帶了過來。”
“你是……”蕭佚看著那名挽了發髻做出嫁女裝扮的女子,從中找到了過去相似的地方,“蔡公之女蔡琰?”
這女子是當初蕭佚在陳留時將院宅租於自己的蔡氏女蔡琰。
蔡琰穿著樸素鬢角簪了一朵白花,證明這人正處於孝期,蔡琰忐忑不安地抬眸看了一眼蕭佚,對方熟悉的神情讓她放鬆不少,“蕭郎君許久不見。”
“是矣,距離陳留那時已有一兩年?”蕭佚不免惋惜地說道,“蔡公之事佚已經聽說了,不知女公子今後如何打算?”
“琰正是為此事而來。”蔡琰語氣果斷,像是來之前已經措辭了許多遍,流暢地將自己想要表達的內容說了出來,“琰跟著家父自小習字讀詩,家中藏書略有涉獵,琰想請蕭郎君收留做個庫房或者管事,隻求能有個庇護之所。”
在如今這個賊兵四起的時候,失去父兄庇佑的女子若是獨居很容易遭受不測,若是之前蔡琰會選擇尋一個安全的地方隱姓埋名生活,但在收拾父親遺物時她看見父親留予自己的書信,希望她能用自己編纂完成或是未完成的那些書籍去尋曹孟德換來庇護。
身為子女蔡琰不願意用父親的心血換得自己生活的希望,但經此啟發蔡琰想起了蕭佚,那個在陳留時頗有神異之處的算命先生。
於是,蔡琰抱著賭一把的想法來到了東郡見到蕭佚。
所幸她沒有賭輸。
“女公子言重了,佚這邊並沒有庫房或者管事的需要,但是太守府中缺少一名整理過往文書之人,不知女公子可願意?”蕭佚給出了另一個機會。
被詢問的蔡琰遲疑片刻點頭,“可是蕭郎君要為琰引薦曹公?”
“是,不過需要女公子先做一小事。”蕭佚提筆在一小長方形的紙條上落字,把自己的想法寫出來後交予蔡琰查看,得到肯定回複後蕭佚收回紙條並銷毀了它。
與蔡琰之間的事情解決了,蕭佚看她們二人剛來東郡身上銀錢有限,若是在外尋謁舍住店不安全也花錢,暫時收留了她們。為此蕭佚將書室裡的馬鈞和蕭平抓出來幫忙騰房間,騰了一間不遠不近的新屋子給蔡琰與隨她而來的那名瞧著像是侍女的女子。
蕭佚瞥了一眼那名女子,隨口問了一嘴,“女公子,這位與你的關係?”
“她是隨我一同從長安逃出來的,之前身不由己地做了很多事情,蕭郎君現在稱呼她為任氏便好。”蔡琰很冷靜地回話。
本來隻是隨口一問的蕭佚沒有太過在意,等蔡琰與任氏離開蕭佚將目光放在了一直默默沒說話的於吉身上,他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麼一路北上的時候還有空拐個彎去陳留。
不過看著於吉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猜測這人估計是有正當理由才如此不慌的蕭佚哼了一聲,“奉孝馬鈞屋子附近挑一間,自己把東西收拾好,屋中的書籍挪到彆的房間裡去。”
“是。”於吉知道自己這是過關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情雀躍地去後院挑自己住的屋子。
現在房間裡隻剩下了荀彧和蕭佚。
一直沒怎麼說話端著茶杯細細品茗的荀彧現在才有空放下茶杯,他看向蕭佚對他剛才寫紙條的隱秘行為好奇,“你給蔡氏女寫了什麼?”
不打算說出這個秘密的蕭佚笑而不語,隻道,“過幾日文若便知道了。”
“好吧,希望不是什麼讓人震驚的事情。”荀彧想著應該不會比上次在主公麵前上演一個‘死人複生’的戲碼還要讓人驚恐,但他還是細心叮囑了蕭佚一句,“諸位同僚都是尋常人氏,你可莫要嚇到他們了。”
應該不會嚇到吧?
對此底氣不足的蕭佚回應的聲音有些弱弱得,“放心吧,這就是一個很普通的計劃。”
“都這麼晚了,文若你早些回去休息,彆在佚這裡操心。”
隻能暫且放下心來的荀彧離開。
送走荀彧的蕭佚在正廳內等了半柱香後,披上防風的薄鬥篷徑直出門往曹操府邸中去。
第七十四章
蕭佚在幾日後將整理好的文書一批批重新運回了太守府, 過於陳舊的文書直接被收入庫房,待日後有需要再拿出來翻閱。剩下的一些都是近期重要或者不重要的,不重要的暫且放置在一旁, 曹操拿起了那堆比較重要的文書, 發現上麵增加了新的批注在最外麵一層,拿到文書的人能一眼明白這一份是與什麼類彆有關的。
批注是骨氣洞達,有爽爽神力的隸書,被這手好字驚豔的同時曹操也知道了這些文書不是蕭佚整理出來的事情, 他想起前幾日蕭佚難得一人前來與他私下交流的事情,那時蕭佚就說日後會有一個驚喜。
……莫不是蕭先生要引薦這位書法大家?
“主公曾言求賢若渴一事, 不知主公可還記得?”蕭佚提起的這件事情還是從郭嘉口中聽聞的, 酸棗聯盟解散後曹操手下武將眾多但若說起謀士可用之人寥寥無幾, 曹操對袁紹手下的大把的謀士羨慕不已,一直希望有才之士能投奔自己。但是那些名士寧可去袁紹袁術等人那裡做個無名謀士, 也不願跟隨曹操, 為了這件事情曹操沒少和郭嘉抱怨。
曹操承認了自己求賢若渴之心, “難道清長想要為操引薦此人?”
“正是。”蕭佚沒有很快將自己引薦的人才叫進來,而是突然又問了曹操一個問題, “主公對人才的標準可是不拘一格?隻看才氣, 其餘之事皆可容納?”
“清長之意這位才子有些特殊?”曹操的目光在兩旁一無所知的文人身上, 話在舌頭上滾了兩圈又被咽了回去, 他含糊地問道, “應該沒有上次那般特殊吧?”
實話實說曹操對上次劉辯‘死而複生’一事仍然記憶猶新, 即使後來解釋確實已經死去, 不過是亡魂能短暫被凡胎肉眼看見, 曹操也記得那一瞬間的心悸。
抓緊一直備好的護心丸藥瓶的曹操先含了一粒在口中,他看著蕭佚作出承諾, “隻要這位才子名副其實,非沽名釣譽之輩,操定為才子留於一席。”
得到諾言的蕭佚去殿外將‘才子’請了進來。
曹操看著緩緩步入殿中的女子,提起來的心終於放下了。
好消息是不是一些超乎常人見識的有才之人,壞消息是這名才子是名女子,還很巧合得是曹操認識之人的女兒。
“蔡琰見過曹太守。”換上乾淨樸素釵裙的蔡琰向曹操行禮,她對兩側尖銳不友好的目光置若罔聞,哪怕那些目光夾槍帶棍似是要將她活剝生吞。
認識蔡琰的曹操相信蔡邕的女兒不會是個草包,他同樣有注意到兩旁那些眼含震驚凝眉抗拒的文人,他複問蕭佚,“清長可確定要引薦蔡伯喈之女?”
“有才之士,為何不薦?”蕭佚反問。
毫無意外的曹操看見有人忍不住站起來反對這件事情,“牝雞司晨之事怎可做!?”
蕭佚先是看了一眼曹操,見這人端坐不見開口的動靜,他知道曹操是想先就此檢驗一番蔡琰品性,連堂下區區雙手之數的人都無法忍受,日後又如何去麵對天下人的指點。緊接著他看向同樣望過來的蔡琰,蕭佚臉上不見怯色,他沒有再講話,反倒是說哈溫聲細語的蔡琰出聲反駁了對方。
反駁時語氣仍然溫柔的蔡琰不慌不忙,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應對著周圍人的刁難,反倒是襯得周圍那些提聲拍桌之人麵容猙獰。
暗中欣賞蔡琰這份氣度的曹操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爭吵時有注意曹操反應的人咬牙,話鋒一轉將矛頭對準了一開始引薦蔡琰的蕭佚,“庸人!爾可知所為是倒反天罡!如何對得起武陵蕭氏對你的教導?!”
這話說得蔡琰話語一頓,她看向連家族都被搬出來的蕭佚,不知道這人會是一個怎麼樣的回應。
“諸位同僚這般抗拒,是看不起蔡伯喈家學?”蕭佚沒有回應那人的指責反倒將問題拋回了他們,麵色冷淡的蕭佚接過一開始沒參與進來的郭嘉遞來的茶水潤喉,不動聲色地開始加碼,“想必是瞧不起蔡伯喈的學問,認為他家學淺薄、家風不嚴,覺得被蔡伯喈一手教育長大的孩子必定學識粗陋。”
場上寂靜。
不說蔡邕去世沒多久,妄議死者是大不敬之事,就是蔡邕學問推崇之人不少,其書法音律文學等方麵無不能稱為大家,他們一群小輩若是回錯一點怕不是要被那些人戳著脊梁骨罵。
“諸位怎麼不出聲了?”蕭佚語氣無辜地說道。
“黃口小兒竟如此能顛倒是非!蔡伯喈學識我等皆欽佩不已,並非有貶低不屑之意,我等勸說蔡氏女也是為了蔡大家的名聲考慮!”有白發蒼蒼的老儒生拍桌反駁,能言善辯將他們的本意做了美化,“倒是你這庸人平日鼓弄鬼神之說,真的是我儒家學子嗎?!”
原先和蕭佚約定好這次由他自己和蔡琰二人自行解決危機的郭嘉坐在位子上,嘴角掛著抹笑意,“這話可就說得冠冕堂皇了,你們不就是害怕自己連一介女子都比不過,害怕她頂了你們的位置甚至更受主公器重。”
郭嘉這話沒比蕭佚說得委婉。
如果蕭佚的話是在暗中挖坑,那郭嘉此言無疑火上澆油,將事態推向了更加嚴峻的地步。坑可以跳過,這涉及自身能力的話可不能隨意,被諷刺了自身能力不足的一乾人起身,“今日勢必要和你們三人論得清楚明白!”
穩坐高台的曹操見情況不妙求助地看向同樣從頭到尾沒有下場的荀攸與
剛剛下場站在好友身邊的戲誌才慢條斯理地回嗆對方。
……他怎麼忘記這幾人是好友了。
荀攸起身經過曹操時微微躬身,“現在怕是隻有叔父能勸阻兩方,主公還是去請叔父來吧。”說完荀攸轉身走向蕭佚,在他們身後坐定,雖然沒有出聲但顯然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曹操:快、快去請文若過來!
……
在家中休假的荀彧見今日風清日朗,差人備好了車馬準備去一觀東郡城外的山溫水軟,乘興而遊,興儘便歸。看見城外草木蔓發、春山可望之景的荀彧心情很不錯,他已有將城外景色描繪下來的意願。
怎料剛到門口還沒下馬車的荀彧聽見有人在呼喊他,掀起簾子一看,那人頗有些麵熟,正式每次曹操有事與他商談時前來傳話的家仆。荀彧看著急急忙忙下馬跑來的仆人,疑惑地詢問對方的來意,“今日主公有事找彧?”
“荀郎君,”喘著粗氣的家仆指著太守府的方向說道,“主家讓小的來尋你儘快去一趟太守府,那裡正吵得不可開交呢!”
滿臉疑惑的荀彧問家仆,“你來之時,主公可有什麼叮囑你的?”
喘氣聲一頓的家仆回憶著來時的場景,想起曹操說過什麼的家仆回道,“主家說這次爭吵雙方是蕭郎君和其他人,希望荀郎君能從中調停一二,讓他們莫要傷了和氣。”
聽聞此言荀彧有了不好的預感,他連忙下車上了家仆騎來的馬匹,不管家仆能不能追上駿馬的速度荀彧快馬加鞭,向著太守府而去。
等荀彧到了太守府門口,府門口的侍衛見到他急忙拉開門把荀彧放了進去,並給荀彧指明了今日太守與屬下是在哪個廳堂議事的。府內無法騎馬隻能快步走的荀彧站在了那個廳堂外麵,說實話這未免有些太過好認,若是沒有侍衛指引荀彧也能一眼認出來是哪間屋子在爭吵。
緊閉著的房門也擋不住屋內傳出來的爭辯聲,荀彧靜下心來細細聽,竟然從裡麵聽出了蕭佚、郭嘉、戲誌才還有荀攸的聲音,而另一邊和四人對辯的也是他熟悉的幾個同僚。低下頭看著跪伏在地的侍從的荀彧問著他們知不知道屋裡是因為什麼吵起來,大概吵了多久。
“原、原因小的幾個不知道,但是屋內這樣的爭論聲已經持續了有好一會。”不敢隨意談論主家事情的侍從埋著頭不敢抬起來,但是他們告訴了荀彧已經發生了多長時間的爭吵。
有侍從從地上抬起頭看了一眼荀彧,他張嘴想說什麼就被身邊的同伴捏住袍袖,同伴搖著頭對他的行為頗不讚同。
固然蕭郎君平日對他們都很不錯,但他們隻是與太守簽訂了契約的家仆,主人家的賓客之間的衝突緣由不該由他們說出口,他們要做的就是閉上嘴巴明白該說的和不該說的。
知道無法從侍從這邊得知緣由的荀彧隻能站在門外旁聽,等了解事情起因後果才好做評斷,為曹操調解這次糾紛。
看來吵了很長時間,荀彧一心二用一邊想著等會如何讓雙方停下爭吵,一邊有些好奇什麼事情能讓他們吵成一團。靜心細聽的荀彧聽見了裡麵其中一人說道,
“不過是一介憑借友人蔭庇混了太守青眼下九流之輩,又違背家學不侍先祖,讓祖先的學識就此蒙塵,爾這行為真叫武陵蕭氏蒙羞!”
荀彧:……這個糾紛還是交給主公來吧。
聽見好友被質疑侮辱的荀彧心情驟降,臉上是難得一見的陰沉。
推開大門的荀彧沒了笑容,漠然的眼神落在了那一群同僚身上,他朝著曹操一拱手。在曹操期待的眼神下,荀彧調轉方向對準那群人,“不知剛才之言出自哪位同僚之口?”
站在最前麵的荀彧再度拱手,“彧有很多事情想和閣下探討一二。”
曹操、曹操選擇低垂腦袋,眼不見為淨。
第七十五章
本意是想讓荀彧從中調停, 身為荀氏中人又和蕭佚他們是友人,在荀攸為蕭佚四人撐腰後荀彧是在他之後最優的調解人選,曹操原先是這麼打算的。
然而他沒想到荀彧在門外等候良機時, 另一邊有人輕視甚至瞧不上蕭佚, 口中說出的話叫荀彧心生怒氣,站在蕭佚這邊反懟那人言論。
最後還是曹操在荀彧火氣消散不少後裝作被驚醒的模樣,為雙方互相下了一個台階,“諸位!諸位!莫要吵了, 此事到此為止,不要傷了同僚之間的和氣。”
曹操先看向提出反對的那一方人, “先生們放心, 這文官小吏操不會讓女子來與先生們爭奪的, 牝雞司晨這種事操絕不允許發生!”
得到保證的文臣還以為自己贏過了雙荀,洋洋得意的神情還未在臉上浮現就聽見曹操繼續說道, “但蔡伯喈與操相交為好友, 其女流落在外我也於心不安, 所以操會讓蔡氏女在太守府庫房中任一小小職位,平日隻負責整理文書, 賺些銀錢生活。”
“如此安排, 諸位應當沒有異議吧?”
為人下屬不好步步緊逼, 況且那蔡氏女被曹操發配到倉庫也礙不著他們, 這些文人漸漸地異議聲減弱直至沒人再開口。
曹操又問蔡琰對這個安排的看法。
“琰願意。”蔡琰答應了, 這也是在來之前她和蕭佚說好的。
出發前, 蕭佚在院中已經和蔡琰說好了來到太守府後如何行動與反應, 這是在那張紙條後蕭佚又一次地給蔡琰出謀劃策。蕭佚沒讓蔡琰做什麼, 隻是讓她保持好大家風範,不落儀態的前提下反駁一切不讚同的人。而曹操那裡蕭佚早在蔡琰到來當日與曹操說明, 曹操同意了蔡琰在太守府整理文書的行為,今日走這一遭是為了過個明路。
也是蕭佚爭取來的第二次機會,
“若你能得曹公器重,曹公會允許你繼承父誌繼續編修漢史。”
蔡琰心細有觀察到曹操眼中滿意的眼神,她知道自己離承父誌修漢史的距離更進一步了。
見了一出鬨劇的曹操揮手將眾人遣散,“今日先到這裡,諸位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話畢,曹操率先離去,其餘諸人隨後離開議事的廳堂。原先在門口跪伏戰戰兢兢的侍從已經迅速分立兩旁,在廳堂裡的文士出來後帶著灑掃工具魚貫而入,開始清掃堂內的汙漬。
剛剛吵過一架兩方人出門後之間氣氛都不怎麼和諧,蔡琰因為是女子獨自一人坐上了來時的車,荀彧帶著幾人上了荀攸的馬車,五個成年男子圍坐在車內著實有些擁擠,但還有很多事情想問蕭佚的他們沒有一個人願意下車。當馬車在車夫的駕馭下緩緩向蕭佚府邸走去,背靠車窗的荀攸輕掀簾子打量外麵的情況。
確認外麵沒有那些同僚的荀攸放下車簾,神情略微嚴肅地看向悶聲搞事的蕭佚,“清長這次事情怎麼不跟攸等商量一二?我們也不至於這麼被動。”
“這件事情文若和奉孝都知道。”蕭佚回道,“這件事情其實曹公已經答應了,而佚讓女公子走這一遭實為另一件事。”
荀彧那日聽著他和蔡琰談話,私下裡寫得紙條他雖然沒看見內容,但也猜到估計和曹操有關,至於郭嘉每日住在蕭佚府中,府中多了兩名女子的事情是瞞不住的,而後在蕭佚處旁敲側擊郭嘉隱隱約約有猜到一些。
荀攸和戲誌才的視線投向了二人。
“咳咳。”荀彧稍顯尷尬地咳嗽兩聲,麵上不自在地錯開了荀攸的眼睛,“彧隻猜到清長大抵是想讓蔡氏在主公那裡謀一職位。”
郭嘉轉向蕭佚將話題扔了回去,“清長剛才說另一件事情,不知道現在可否讓我們知曉?”
他和文若頂多算是知情不報,源頭還是清長,郭嘉挪了挪位置往角落裡縮,試圖逃離身後戲誌才譴責的目光。
戲誌才:說好的五人組,總有兩個人背著我們行動
“曹公很滿意女公子的才華與品性,這件事情估計他已經決定好了。”蕭佚看眼自己的位置夾在郭嘉與荀彧中間,倒是正對著馬車入口,隻要在他們四人反應過來前他就能從這裡跑掉。
很好,這樣不用擔心被攔下來挨揍的事情了!
仿佛吃了定心丸般的蕭佚繼續說了下去,“蔡伯喈曾欲修漢史,可惜在牢獄中死去。女公子承父誌想要繼續修漢史,但若無人支持其修漢史與廢紙無異,故而佚隻是幫助女公子在曹公麵前提了這件事情。”
“今日更多的是曹公想要看看女公子可有決心堅定此事。”
四人:……
齊齊提氣瞪大眼睛看著蕭佚,他們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修史這麼大的事情清長居然隻和主公說嗎?!”
怎麼感覺自己好像要完蛋了?
蕭佚不動聲色地點起腳尖,小腿肌肉繃緊隨時準備開溜。
眼尖捕捉到蕭佚抿起的下唇的郭嘉眯起眼睛,他往下一覷果然看見這人腳跟未落在車廂地麵上,郭嘉突然出手摁住了蕭佚的肩膀,“清長你不會想跑吧?”
被抓了正著的蕭佚默默地、默默地在四人的注視下落下腳跟,並攏雙腿眼神無辜地回望。
……
…
這件事情最後還是解釋清楚了。
蔡琰修史他們並不反對,隻是四人都沒想到蕭佚真的默不作聲地串通曹操做了一波大事情,他們已經能想象到事情揭發那日又是一場唇槍舌戰。
“回來那日忘記跟清長說了,主公希望你能在小公子滿月宴那日出席。”荀彧想起了被自己遺忘的事情,不過距離曹操幼子的滿月宴還有很久,現在說也不算遲。
蕭佚一邊回憶著一邊問,“文若說得可是植公子?”
那日曹操自己都沒想到前腳剛和荀彧說了一聲讓他帶某位好友來滿月宴,後腳蕭佚因其他事情直接上門了。在和蕭佚說完事情的曹操直接了當的讓人把剛睡醒的曹植抱了過來,這幾日逐漸長開的小孩不再是那副皺皺巴巴的模樣,被喂養得很好的小孩被曹操抱在懷中。
曹操向蕭佚說道,“這是操的四子,也是最小的一個孩子。操已經為他取好了名字,名植,不知先生覺得這個名字如何?”
蕭佚卻是半垂著眼眸,一副不願多談幼子性命的模樣,“植,誌也,主公所想必有所得。”
實際上隻是被曹植身上未曾減弱的神光晃得眼睛難受,蕭佚垂著頭眨眨眼睛緩解眼睛的酸澀感。
“不過此子文運昌盛。”想了想蕭佚還是補充了一句話,若是因他一言讓這個孩子失去曹操喜愛,那他豈不是很對不起他。
把那日情況和幾人說了一聲的蕭佚看見曾去往父城的郭嘉與戲誌才朝自己擠眉弄眼,在求證曹操的第四子曹植是不是和那牛郎是同樣的情況。而沒有去父城隻知道最後結果的荀彧和荀攸對此都很奇怪,他們二人問戲誌才這其中他們所不知道的事情。
戲誌才支支吾吾地看向了郭嘉,這件事情顯然親身經曆的郭嘉比他知道得更多一些。
“這件事情很難解釋,解釋起來也就是一件事情。”郭嘉咕咚半天將回答再次拋給了蕭佚,“這件事情你們真的想要個解釋的話,還是清長更適合為你們講解。”?
完全沒想到這個問題居然還能這樣傳回來的蕭佚:這就是擊鼓傳花嗎?
“其實不難解釋,就是天上的星君下凡渡劫或者攢功德。”蕭佚又想起凡間喜歡用什麼仙人轉世、龍騰鳳翔作吉兆,來為之後的事情積攢力量,他不得不為此向荀彧荀攸解釋,“投胎這事真的是隨機,有運氣好投個不錯人家的,也有運氣差投到農戶家中做個放牛郎的星君。”
比如說,牛郎星君。
顯然郭嘉和戲誌才也聽懂了蕭佚話中的暗示。
原來如此。沒有聽懂後半句暗示的荀彧倒是理解了蕭佚的意思,是讓他們不要在曹操幼子是仙人轉世一事上多想,當做是普通的幼兒就行。還想再說些什麼的荀彧抬起頭,口中的話停頓半晌反倒是說出了彆的,“清長……你怎麼看起來輕飄飄的?”
郭嘉急忙望了過來,發現確實如荀彧所說蕭佚整個身體外散發輕薄混濁的雲霧,像是每次焚香時漸漸升起的煙霧,這般想著的時候一股香氣竄進了鼻子裡。
十分巧合的是這股醇厚圓潤的清香氣味與祭祀使用的檀香味道相近。
覺得情況不太對勁的郭嘉伸手想要抓住蕭佚,然而他的手從蕭佚的手腕處穿了過去。
——這已經不是輕飄飄的問題了。
舉起雙手的蕭佚確認身體還能受到自己的操控,但自指尖開始雙手變得十分虛幻,這種虛實感在逐漸往上攀沿,加上周圍若有若無的熏香氣味,蕭佚懷疑自己正在被他人祭拜‘請神’。
身上透明的地方越來越多,向實處擴散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蕭佚猜測是請神的那人十分焦急,在不斷催促著自己過去‘附身’。蕭佚隻來得及留下一句他沒事的留言,眼前一黑整個人徹底化為虛影不見蹤影。
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快!”
驟然想起那日自己還接來一人的荀彧趕忙令車夫前往蕭佚府邸,“清長師侄的徒弟還在,他應該知道怎麼回事!”
荀攸拉住了荀彧,他指著戲誌才旁邊同樣一空的席位問道,“奉孝呢?”
眼前屬於郭嘉的坐席上哪還有這人的半分蹤影。
第七十六章
金碧輝煌的宮殿中有身著巫蠱服飾的巫祝揮舞著手中的法器, 又唱又蹦地在台前祈禱著什麼。兩旁隨侍之人斂眉噤聲,麵容肅穆地捧著將要獻上的祭品,而在這群人前麵的台子上供奉著一個足有手臂長的竹編人偶, 象征福氣的蜜炬燃起。
這方台子用明黃色的織錦鋪上, 錦布之上是華美精致的繡花,連托舉蠟燭的燭台也是難得一見的藏品。方台靠牆擺立,與牆相接處是寬長的用以供奉的牌位,牌位上寫明了受供奉者是誰。
若仔細一看很容易就發現這牌位旁邊的錦布上還有個細長的印子, 似乎至少還有一個牌位在這裡擺放著。
前方唱頌著請神歌謠,後方雙手捧著先祖牌位的小皇帝褪下了繁重的衣裳和發冠, 身穿低調簡樸的常服在不遠處等待結果。劉協捧著牌位止不住地碎碎念叨, “先祖保佑, 先祖庇護,一定要成功啊!”
這是、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突然前方靜置的人偶開始抖動起來。
以為自己成功了的巫祝唱吟聲愈發響亮起來, 手中的法器叮叮咚咚的聲響響個不停。劉協激動地抬起頭, 墊著腳尖伸長脖子去望方台上的人偶反應。
嘭得一聲響起。
人偶的身體炸開來, 明明手臂大小的人偶沒用多少竹料,但四散開來的碎片數不勝數, 彌漫的煙霧籠罩著巫祝這些人麵前, 一時之間讓他們看不清眼前狀況。
待煙霧散儘, 巫祝看著空空蕩蕩的方台, 人偶連點殘餘的都沒留在上麵, 知道這次請神失敗了巫祝戰戰兢兢地走向劉協, “陛下, 草民失敗了, 沒能請來您想見的那位。”
“也許是命中注定吧,你們先下去。”劉協的反應有些不對勁, 他給巫祝的回答慢了半拍,也不像之前失敗後換人繼續,“朕知道你們儘力了,此事之後再議。”
隨著劉協的命令下達,巫祝、兩旁隨侍的以及在殿中角落侍立的太監悉數離開,走在最後麵的太監輕輕合攏殿門,在門外五步處站定保護劉協。
殿內的劉協邁步走向方台,來到方台側邊的劉協雙手托舉懷中的牌位,小心翼翼地將牌位放置在了空印上,與距離半數之差的另一個牌位正好一前一後相望。
劉協空出了雙手這才有空看向殿中空地,“敢問可是蕭廷尉應約而來?”
殿中無人回應。
難道他剛才看錯了不成?
這般想著的劉協再度拱手請道,“還請廷尉現身解了小輩心中疑惑!”
寂靜得落針可聞的大殿中隻有偶爾從門縫處泄漏的一兩聲風聲。
“請廷尉看在先帝的份上、看在百姓的麵上指點小子,如何拯救這風雨飄搖的漢室王朝。”十一二歲的少年皇帝不甘願看著祖業敗於自己手中,他遵循著夢中孝明帝的指示來此請人。
還是不行嗎……
垂頭喪氣的劉協準備叫人來收拾殘局,突見宮殿內地麵上有一人站立,那人風華正茂麵容俊秀,神情複雜地看著方台上的牌位。
劉協問道,“你、你是誰?”
“不是你喚我出來的嗎。”蕭佚複雜的神情終止於劉協在不可置信中翻找出來的畫像。
那是一副單人畫像,畫中人正是年老的自己——為了隱瞞身份,當初蕭佚是控製著自己的麵容如常人般衰老,而畫中留下的是他五十來歲的模樣。
耳邊似是響起了某人的笑聲。
在老年畫像中尋到了眉眼相似之處的劉協目露驚喜,“難道廷尉真的修成了仙人,習得仙法?!”
“此話何講?”蕭佚心有疑惑,不解如何有的自己修仙傳聞流傳至今。
“一直都有啊。”劉協回憶著這段時間翻書找出來的事情,“宮中這件事情自孝明皇帝崩您自請外放後便一直存在,後來更有官吏翻出宮中秘聞,上麵記載孝明帝幾度焚香得您相助,為傳聞增加了可信度。”?
蕭佚:到底是誰在亂記錄啊?!
什麼三度焚香得他相助?!那是明帝三次點蠟燭想要抓住半夜闖藏書閣的自己!!
當然這話蕭佚是不可能告訴劉協的,他轉而問起劉協因何緣故要喚自己出來幫忙。
提及這件事情劉協滿目憤慨,他向蕭佚闡述了自董卓死後朝中的變化。
原來董卓死後其家人族親儘被牽連殺死,董卓統領的涼州軍因兵力強盛兵馬眾多而隻罰了統領,若隻這樣或許不會出什麼問題。但王允出計聯合呂布殺死董卓後居功自傲,先是因一言害死了蔡邕,後又反複準備處置涼州軍。
結果不知怎麼王允欲解散涼州軍小道消息變成了王允要屠殺涼州人,一時之間逼得涼州人人人自危,涼州將領率兵自擁,而董卓部下李傕郭汜起兵圍攻長安,已在長安城外圍守七日之久。
王允派遣應敵的將領不是投降就是被殺,一時之間長安城內竟是尋不到任何一人對抗李傕郭汜。沒有辦法的劉協想起了宮中傳聞,他翻遍藏書尋到了這麼一個方法,孤注一擲為自己求得最後一個機會。
“廷尉可有應對之策,能解長安之圍?”劉協問道,麵露無奈之色的劉協不敢想象自己若是再度被董卓部下控製起來會有什麼結果。
好一點如皇兄一般被殺死,差一點怕是一生都是他們手中的傀儡,漢室的尊嚴敗於自己手中。
“能否備好一間屋子?再將近日的戰報與刺探的情報送來,我需要充分了解情況才可做決定。”蕭佚問道。
“有些難。”劉協為難地皺起眉頭,他的權利本來就不大,宮中新選拔的太監宮女都不是可信之人,貿然安排房間隻會讓王允等朝中臣子懷疑自己。
不過……
不代表他沒有彆的辦法。
“您若是不介意的話,這裡可以嗎?”劉協看了眼這間主要是用來供奉祭拜先人的宮殿。
若是這間屋子他讓人打掃或是送來戰報都有合理解釋,不會引起任何一方的注意。然而這樣的話就需要蕭佚委屈些,整日對著孝明帝的牌位還有自己的牌位。
“可。”蕭佚同意了。
不過就是和牌位相處,蕭佚表示這活他熟悉,之前又不是沒做過用新身份給自己上墳的行為。
對著牌位?小意思了。
“那朕現在便叫他們進來打掃?”
蕭佚頷首同意了,但在劉協出去前他沒忘記提醒人不要向彆人泄漏自己的存在,“隻是看在明帝的麵子上幫你這一回,此事結束我自會離去。”
以為是像話本子中描述那般,成仙之後不能再參與人間事務的劉協神情激動,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不會透露半分與蕭佚有關的內容。
在劉協的命令下,宮女與太監提著灑掃工具快速地把整個宮殿清掃一遍,之前炸開的竹編人偶也被清理乾淨。隨後就有皇帝貼身太監將戰報與刺探到的寥寥無幾的情報送來,劉協這一做法讓宮人疑惑,他們認為小皇帝都已經急得開始祈求祖宗了。
劉協站在煥然一新的宮殿外,原本想在裡麵等待蕭佚看完東西後給出決策,誰料蕭佚說自己需要一個人靜下心來思考,恭恭敬敬地把人請了出去。
殿內隻剩下蕭佚一人,現在蕭佚才有心情去處理不知為何跟著自己一起過來的郭嘉。
郭嘉仗著除了蕭佚無人能看見自己,跑到劉協被要求留下來的畫像前,他認真端詳著被畫像中的人。
“清長老了原來是這副模樣啊?”郭嘉看著畫中衰老仍不減風度的老人,許是那時常年接觸律法,眉眼氣質相較現在多了抹嚴肅與堅毅。
“奉孝彆鬨。”蕭佚走過來摁住郭嘉的肩膀,詳細的探查一圈發現郭嘉身體沒有出現問題後收回手,他向郭嘉詢問,“你是怎麼和我一起來的?劉協明明隻喚了我一人?”
這件事情郭嘉一開始做得其實也不是很有把握。郭嘉告訴蕭佚,他隻是在蕭佚快要消失的時候攥緊了他的手腕,“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嘉在那一瞬間能抓住清長的手腕,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被帶到了清長身邊。”
郭嘉認為源頭是他和蕭佚的親密接觸。
“下次彆這麼莽撞了。”蕭佚神色後怕,他輕輕歎息一聲暫時沒有解除郭嘉身上的法術,“這可不是兒戲。”
“知道了。”郭嘉擺擺手不怎麼放在心上,“我們先來看看長安這幾日的戰況吧,興許陛下還有破局的機會。”
二人在幾案前對立坐下,一人翻開了戰報,一人閱覽著情報,二人放鬆的眉眼均在嚴峻的戰況中逐漸擰緊。看至最後蕭佚揉著酸疼發脹的額頭,不是很理解為什麼能發展成現在這副模樣。
“為什麼要讓董卓原部下去攻打起兵之人?”郭嘉不是很能理解朝中做出這決策的意義,“都曾為董卓屬下,這真的不是在胡亂浪費兵力嗎?”
這不是白白給對方送兵?
“李傕郭汜都是鼠目寸光之輩,敢舉兵反攻長安定是背後有謀士指點。”郭嘉若有所思地和蕭佚對視一眼,他提出了一個想法,“你說,如果我們擒賊先擒智怎麼樣?”
第七十七章
郭嘉有了念頭, 但具體如何擒智還需要進一步細想,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度過這危急關頭。
“奉孝覺得離間計怎麼樣?”蕭佚翻出了與李傕郭汜有關的戰報,“他們二人目前是大難臨頭強行聯手, 若失去困難壓身, 不用很久他們便會因為利益分配不均而決裂,這也是我們能突破的點。”
“清長的意思是……”郭嘉眼瞼微抬,讀出對方意思得郭嘉說道,“以退為進?”
先服輸降低李傕郭汜的警戒心, 然後離間二人,他們坐山觀虎鬥, 待二人鬥爭過程中元氣大傷再一句收拾他們。郭嘉揣測著蕭佚的計策, 在這之中若是結合他擒賊先擒智的想法, 趁機斷其左膀右臂,李傕郭汜定無翻身之地。
但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你該當如何讓陛下向李傕郭汜二人服軟?依嘉了解, 他們二人打得是‘奉國家以正天下’的口號, 心中懷有怨憤的對象是王子師,難不成你要將王子師交出去不成?”
郭嘉的問題沒有難倒蕭佚。
蕭佚反而問郭嘉, “你知道董卓曾經達到了什麼官職嗎?”
“官至太師、相國。”
“那奉孝覺得若是陛下下旨將他們二人封為左右相國, 王允降職貶為他們可以隨意使喚的小吏, 你覺得他們會是什麼態度。”蕭佚指尖輕敲幾案發出清脆響聲, 臉上蒙了層陰影的人勾起嘴角, “就是要勞煩王子師犧牲自己的臉皮, 好讓李傕郭汜二人放下心防。”
這離間計離得不隻是李傕郭汜二人?似乎還有董卓舊部?郭嘉看了一眼蕭佚, 見這人垂著眼簾正在思考自己的計劃, 他索性沒在出聲打擾對方的思緒。
不過郭嘉想起了一件事情,他若是出現在長安, 是不是意味著遠在東郡的文若他們是眼睜睜地目睹自己消失?
……希望他們沒被嚇到。
在東郡不知道該怎麼和曹操解釋他的謀士消失了兩個的荀彧,與正在強卜蕭佚郭嘉目前所在的於吉一同苦笑。
照顧蕭平馬鈞還有一個因為熟悉的人不在整天哭鬨的郭奕的戲誌才和不時出去偽裝蕭佚或者是郭嘉的荀攸,他們二人開始由衷地佩服起這兩人——尤其是蕭佚。
他是怎麼在照顧鬨騰的小孩子後還有精力去城中遊逛的?!
暫且不提東郡忙得人仰馬翻的幾個人,蕭佚那日看完情報後將自己的計策儘數告知劉協,他不忘記告訴劉協要提前與王允說好,彆寒了臣子的心。
“古有越王臥薪嘗膽,而今若能拯救大漢社稷,我王允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王允聽了劉協所言深深地拜伏在地,蒼老的眼中閃爍著悔恨的淚花,自知自己的行為又為剛剛擺脫惡狼的朝廷帶來毒蛇的王允閉上眼睛。
解下發冠披頭散發的王允沉聲,“臣不知是何人為您出策,但臣知曉這顆腦袋遠比貶值更讓人出氣。臣感激陛下憐憫欲保這條賤命,但為了江山為了漢室,請陛下賜臣一死!”
“錄尚書事何至於此?”劉協同樣感到愴然,滿眼淚水地攙扶起王允,“還請聽朕與先生所言,忍一時之氣,以圖未來大事!”
劉協確實心性不錯,是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隱於幕後的蕭佚觀察著在殿中上演君臣情深的二人,小小年紀就能和老狐狸有來有回地試探,董卓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郭嘉透過紗幔看見王允眼淚下的算計,他搖搖頭對劉協的做法不太讚同,“還是太稚嫩了,陛下還未看清王子師的真正性情。”
現在大敵當前王允可以忍受皇帝身邊有其他寵臣,若敵人敗退,王允暗藏的矛頭必將對準皇帝身後可能妨礙自己仕途之人。
王允這人可共同應敵,卻不能同享富貴。
“先走吧,等明日使者回報再說。”蕭佚抓住郭嘉的衣袖,扯著人往殿內走去。
因為蕭佚在一開始隱瞞住了郭嘉的存在,這幾日劉協送來的衣服都隻有一套,蕭佚自己有準備備用的衣服在倉庫,所以這些衣服都被讓給了郭嘉換洗。
這幾日都是歇息在來時的宮殿中的郭嘉幾度看向蕭佚和方台上孝明帝的牌位,他實在沒忍住自己內心的糾結與好奇,將這幾日是自己困惑的問題問了出來,“……那個傳聞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什麼三度焚香請蕭佚輔佐的傳聞郭嘉是一點也不相信,就他了解的蕭佚性子,三次焚香是絕不會讓這個人回心轉意的!除非有什麼意外發生,像是撫養蕭平、救孫堅之類不在蕭佚計劃範圍內的,不然蕭佚一定會固執到底。
“這個,”蕭佚閉上嘴巴神情遲疑不知道該說什麼,猶豫不決的他又是咬住下嘴唇又是舔了舔乾澀的嘴角,好半晌才向郭嘉娓娓道來當初的原因,“明帝即位前我因故沉睡了一段時日,等我醒來發生朝代發生了一些變化。”
“我在世間遊走還有一個責任就是記載曆史,記錄每個朝代所發生的真實事件,即使我有備用方案能夠記載那段時期的曆史,也還需要凡世人類自己的記載一一比對。”
郭嘉明白了蕭佚的意思,“所以你是在翻閱宮中史官的記錄時被明帝抓到的?”
蕭廷尉的記載中是曾任史官,後被孝明帝慧眼識珠從史官中發掘出來任職他部,一步步走到了廷尉的官職上。難怪對外是任史官被皇帝發發覺,對內是焚香祭祀三次出來的能人。
“那為何會有你的牌位在宮中受供奉?”郭嘉指著桌上的一前一後放置的牌位,他不是很理解為什麼漢室中人願意去供奉一個先帝的官員,“而且記載中‘蕭廷尉’比孝明帝逝世的時間要晚,後麵的孝章帝又如何應允增添蕭廷尉的牌位?”
這個……
蕭佚也不太清楚,不過大抵原因與皇帝願意死後允許受到恩寵的公卿入自己陵寢差不多?許是為了彰顯對蕭廷尉的恩寵。
“不知道。”蕭佚眼含無奈,神情柔和地注視著郭嘉,“後麵你不是也知道我又昏睡過去,直到不久前才醒來。”
這倒也是。
還要再說些什麼的郭嘉被門外響起的敲門聲打斷,郭嘉合上嘴巴不發出聲音在蕭佚身邊站定。
那人象征性地敲了幾聲大門,很快就推開大門走了進來,那人踱步來到蕭佚麵前,“賊子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對先生的安排很滿意,不久將率親兵來到宮外,還請先生與小子一同前往。”
來人正是少年皇帝劉協。
劉協穿著天子服飾,冠冕上垂下的冕旒半遮半掩擋住了劉協的神情,透過白玉珠子之間的縫隙隱約能見他緊張的神色。
看起來劉協對接下來麵對李傕郭汜十分害怕。
“陛下忘了我們之前約定好的事情了嗎?”蕭佚並不心軟,他提起之前與劉協約好的協約,“我幫陛下度過難關,而陛下不得向他人提及我的存在。”
身為皇帝必然是要臨危不懼的,尤其劉協麵對的不是什麼河清海晏的太平之世,眼下各州郡混亂不堪,若劉協鎮不住李傕郭汜二人又如何麵對袁術袁紹之流。
“朕隻是想先生在一旁提醒朕該說什麼、做什麼,如何才能離間他們二人。”
眼瞧著蕭佚這人不吃軟,劉協當即改變計劃,為了不顯得突兀他故意在蕭佚的麵前深吸口氣,雙手握拳沉下神色。眉尾下沉的劉協瞪大雙眸,“這樣可以嗎?”
“先生隨朕去可以如當初一般暗中隱匿,這樣就不會被他人發現身份。”
“太嚴肅了。”蕭佚看著劉協的神色說道,“你應當是歡欣鼓舞迎接他們,讓他們相信你這個天子是站在他們這邊。”
不等劉協變換神情,蕭佚已經起身站在劉協麵前,整個人的身形逐漸虛幻起來,漸漸從劉協眼中淡了出去。
劉協又看不見蕭佚了。
這一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蕭佚不會不守信用離開,劉協出去的步伐都有底氣起來,他在隨侍太監的陪伴下來到前殿,站在台階之上的劉協俯視著下麵的臣子,他能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一些人不甘心的表情。
還有慶幸的、喜悅的、麻木的,劉協一一將這些人記了下來,隻待來日將某些人一網打儘。
蕭佚站在一旁看著劉協,看著他對旁邊的太監示意,隨後太監高聲唱和讓所有公卿挪步到宮城門口等待李傕郭汜前來。
聲音被下麵的太監一一傳唱,直到宮殿外等候的公卿都聽見了這個決定。蕭佚跟在劉協身邊隨著人一同登上宮牆,他們在這裡觀望著遠處即將到來的兩人。
遠遠地他們就能看見大軍的蹤影,馬蹄踩踏揚起黃沙與塵土,來者所帶兵士規模遠超一開始所說,看著來勢洶洶。劉協怒得在宮人驚呼聲中撲上城牆,“他們難道不想接受招安?打算毀約?!”
難道他們已經打算反了大漢?!
“冷靜,事情還未到最後關頭。”蕭佚站在一旁獨自眺望著遠方的兵馬,“敢自立為帝的可不多。”
就是袁紹重建朝廷另立新帝,選擇的也是劉氏宗族裡的人。
李傕和郭汜還沒有這個膽量與天下人為敵。
第七十八章
遠遠地就能看見聲勢浩大的軍隊在某處勒馬停住, 軍隊從中分開兩個小道又有二人帶領一小隊兵馬向皇宮而來。而留下的軍隊並沒有就此離開反倒是在原地駐紮起來,他們在等待李傕郭汜二人安全無恙地從宮中返回。
很快那一小隊人馬來到了宮牆下麵。
劉協在和領頭的李傕郭汜交流時蕭佚正打量著這些人,他隱隱約約覺得這小隊陣型有點問題。蕭佚看向一旁的郭嘉嘴唇翕動間用很小的聲音和人說話, “你有沒有覺得這裡麵好像有點問題?”
聞言郭嘉探頭一望, 他定睛仔細看著親兵隊伍的隊形,“他們看起來是隨之而來的兵士,但觀之整體似是在保護那個中心之人。”
“你覺得這被保護的是哪個人?”郭嘉視線落在了小皇帝劉協身上,在剛才目睹軍隊短暫的失態後, 劉協就很好的控製住了自己的表情,“陛下這個神情看起來領頭的不是李傕郭汜的替身。”
那為何這個親兵中還有一人需要如此保護?!
蕭佚和郭嘉猛然間想通了關竅對視一眼, 難道是他們一直在找的那個幕後軍師?
可是能提出奉國家以正天下口號的人, 會設計如此拙劣自保方法?一眼就讓人知道自己在何處?
蕭佚和郭嘉決定再觀察一番。
“來人, 開宮門!”已經與李傕郭汜交流完的劉協確認了對方的來意,他命底下的人打開宮門迎接未來的左右相國。
李傕郭汜是在朝廷中人的迎接中進入皇宮的, 虛榮心大大得到滿足的二人不意外地看見墜在隊伍最末尾卑躬屈膝的王允。曾經被他幾度反複逼得走投無路的二人心中皆是一陣快意, 他們假惺惺地在王允前站定, 看著這人彎腰行禮沒有他們的允許連頭都抬不起來。
還記得在宮門前下馬的李傕郭汜做得沒有董卓那般囂張,主要針對目標也不是朝中大臣。李傕站在王允前發出感慨, “昨日還是錄尚書事, 總朝政, 多麼威風啊!今日不就成了芝麻小官, 連曾經最瞧不上的人都不如了。”
王允仍舊低垂著腦袋, 似乎不為所動。
覺得沒有意思的兄弟二人丟下王允繼續往前走, 前方是已經從宮牆上下來的皇帝劉協和身旁將要宣讀封賞聖旨的太監。太監笑眯眯地看著這兩個似乎頗得皇上盛寵的兩兄弟, 他用尖細的嗓音叫住了打算跪下領旨的李傕郭汜, “二位快快請起,陛下給了你們殊榮, 可以見旨不拜。”
沒想到天將降大餡餅的二人驚喜地連身後小兵急躁的眼神都看不見。
聖旨宣讀,除了一開始定下的左右相國職位外,李傕郭汜還平分了涼州軍的兵力,一人領一半兵權。除了對李傕郭汜的封賞,劉協還犒賞三軍,但涼州軍中其他將領沒有任何獎賞。
按理來說這種明顯分賞不均的陷阱他們二人萬萬接不得,可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得到的賞賜迷了眼,李傕郭汜非常乾脆地接受了聖旨,當即帶著聖旨準備讓大軍撤出長安城外護衛都城。
“二位、二位相國!”使眼神的小兵追上了前方返回的李傕郭汜兩人,“這旨意有挑撥離間之意,二位莫要輕易中計啊!”
“什麼離間,我們二人倒是覺得誠意滿滿。”李傕臉上的笑意就沒下去過,一想到自己手中攥著的是家裡幾輩都賺不到的珍寶,他就心生歡喜,“若非傕與郭兄聽從文和之計舉兵上長安,又哪來的今日榮華富貴?”
“是極是極,都是汜與李兄當機立斷。”郭汜的眼中閃爍著貪婪的目光,“若不是文和計策,我們二人決斷,他們哪有如今境況?”
“這獎賞就該我們拿著。”
“況且陛下才多大,哪有什麼心計。”
賈文和賈詡看著身中皇帝之計仍不知悔改的李傕郭汜,與涼州其他將領必然離心,至少不能讓他們二人之間關係出現裂痕。
蕭佚的計策很順利地執行了一半,而且他們還知道了是誰在李傕郭汜背後為他們出謀劃策。
“賈詡賈文和,在朝中倒是不太顯眼,曾經在牛輔軍中輔軍,也在董卓把握朝中大權時擢升過。”郭嘉翻閱著宮中保存下來的現有文書,從裡麵找到了賈詡職位調動的記錄。
自從知道賈詡是他們要擒的智,蕭佚便向劉協要來了朝中所有官職變更記錄,在裡麵找到了與賈詡有關的寥寥無幾的內容。經由這些內容可以看出賈詡是一個不張揚才華的人,不顯山不露水,這回為李傕郭汜出這樣的計謀……
“該不是因為擔心王子師會清算到自己頭上吧?”郭嘉能想到的讓一個低調的人突然這般展現自己的才華,大抵是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脅了吧。
……
…
蕭佚與郭嘉像是想通了什麼對視一眼,“看來我們要是想擒賈文和的話得好好計劃一番,還要出手迅速,不然他肯定會想儘辦法跑掉。”
正在思索朝中是誰提出這個計劃的賈詡打了個寒顫,他摁住小臂背後莫名冒出了一片冷汗。
和郭嘉商議接下來該如何走的蕭佚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朝中封賞不是平均的,功多賞多,陛下對其中一人多加讚賞一人不作表態足以刺激他們二人的關係。”
“徐徐圖之,離間不是一蹴而成的。”郭嘉並不讚同這麼快進行計劃下一步,李傕郭汜隻是鼠目寸光不代表這二人傻愣愣的,太過明顯的行為進行多次也是會讓他們察覺的。
“先這般告訴陛下,具體如何實施就讓陛下自己決定。”不想安排得如此細致的蕭佚打算培養劉協自己判斷的能力,在董卓壓迫下幾乎學不到什麼有用知識的劉協需要自己不斷汲取‘營養’快速成長。
蕭佚也不是能一直在劉協身邊出計謀的,還是需要劉協自己學會這些。
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的劉協自己琢磨著蕭佚的話,第一步離間涼州軍內部已經完成了,後麵就要使李傕郭汜二人離心。這二人重利且自大,隻要矛盾製造得當並不一定要徐徐圖之。
可是先生給出了這般提醒,難道是有什麼他沒看見的缺漏?
不知道少了哪一個步驟的劉協喚來隨侍太監,隨口問起李傕郭汜二人返回涼州軍後發生了什麼。
隨侍太監回答,“長安城外又來了一方軍隊,自稱是豫州而來,是孫文台手下的關東軍,特意來長安鎮壓反軍。”
孫文台將軍!?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裡聽見什麼名字的劉協張大眼睛,握著竹管筆的右手用力到青筋暴起,很想直接一紙調令讓長安守備軍和關東軍前後夾擊涼州軍的劉協又清醒過來。
不行,要忍住,若是逼得涼州軍掉頭與朝中大臣魚死網破才是得不償失。
“知道了。”劉協故作平淡地說道,隨後將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今日的習字帖上。
……
“所以奉孝和清長已經消失了十來天?!”
終於有一日瞞不住的荀彧荀攸戲誌才三人不得不告訴曹操,蕭佚和郭嘉二人失蹤的事情。近來卻是有察覺到端倪的曹操還未想到二人失蹤這個層麵上,隻是在懷疑郭嘉是不是懶勁犯了逃點卯。
至於蕭佚……曹操認為蕭先生藝高人膽大,出不了什麼問題。
現在知道這二人是前後腳失蹤的曹操頭疼,“連你們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他們消失得太突然了。”荀彧將那日的情況說了一遍,蕭佚消失是有前兆的,可是郭嘉太快了,他們不過一眨眼這人就不見蹤影,“有問過清長的師門中人,隻得到一個生命無憂的回答。”
其實於吉隻給出了郭嘉的大致去向,對於蕭佚那是半分都不敢算,隻道師門有規矩,小輩不能算長輩。
“操先讓附近的人注意有沒有他們的蹤跡。”曹操不覺得這樣的行為能有收獲,他揉著穴位看著這幾日沒有少勞累的三人,“這兩日放你們假好好休息,彆還沒找到人你們身體就垮了。”
至於蕭佚郭嘉屋中的三個孩子……
“平兒奕兒馬鈞這三孩子還是放在操府中照顧吧,正巧植兒與奕兒年齡相差不大,奶娘一個人也帶得過來。”曹操不容分說地接過照顧三個孩子的權利,麵色嚴肅地曹操不得不提醒他們還有彆的重要事情,“東平那邊陳公台已經爭取到大半支持,現在與黑山賊作戰刻不容緩。”
“我知你們心中焦急,既然說生命無憂一時半會不會出事,暫且等待一段時間。等這事結束操定全力幫助你們搜尋奉孝清長的蹤跡。”
荀彧都還不確定這兩人是否還在凡世,可是身為主公的曹操已經這般發話了,他身為幕僚隻得先將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主公的大事上。荀彧拱手道,“是,彧和公達他們回去定會好好休息。”
一切暫時還急不得,幸好他們也有告知那位於吉道長,若是卜算出什麼其他結果定要第一時間通知他們,好教他們能及時給出對策。
隻敢卜算郭嘉的於吉總覺得外麵的天空都陰沉不少,生怕會有一道天雷對準自己的腦袋劈了下來。
第七十九章
孫堅的軍隊遇見了在長安城外駐紮的李傕郭汜的兵士, 一方駐紮多日警惕性有所下降,一方多日快速行軍兵士多是疲憊。雙方在長安城外發生了激烈戰鬥,孫堅取得了上風把不敵的涼州軍逼回了長安城內踞城而守,
得知這個消息時的李傕正在和同袍炫耀自己得到的賞賜, 比李傕少了一些賞賜物品的郭汜沒什麼大反應,他不時地穿插在李傕話後展示自己得到的金銀財寶,把那些什麼也沒得到的將領氣得暗中咬牙。虛榮心大大滿足的二人酒氣上頭,大著舌頭向周圍人承諾定會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 “到時候、到時候兄弟們想當什麼官就跟咱們說,咱們一定去陛下麵前幫你們討要討要!”
“對、對了!”郭汜拍了拍自己迷迷糊糊的腦袋, 他看著在底下獨坐飲酒的賈詡, 一副自己費大勁才要來官職的辛苦模樣, “文和有大才,這回我特意找陛下說明情況, 以文和的功勞替你要來一個左馮翊的職位。”
“日後你我三人在朝堂上可要互幫互助。”
賈詡心有拒絕之意, 可他看著明顯醉得不輕的郭汜還有身旁或是祝賀或是嫉妒的同僚, 賈詡隻能先接任職位不墜了郭汜的臉麵。
而緊急的軍情就是這個時候傳來的。
逃過一次的賈詡吐出口濁氣,這般出風頭可不是他的本意。
李傕郭汜都是大醉沒有辦法參與這場戰鬥, 其餘小醉的將領匆匆穿上甲胄拿起自己的兵器, 到長安城外指揮兵士戰鬥。看著手下拚儘性命, 自己把全宗族性命係於一身支持他們反攻長安, 結果他們什麼都沒得到。
全讓李傕郭汜二人得了去!
將領嫉恨得雙眼發紅, 將怨氣全都撒到了攻城的關東軍身上。
宮中的劉協在收到涼州軍吃了敗仗的消息時手中的筆都掉在了地上, 身旁的隨侍之人撿起竹管筆, 雙手恭敬地奉上, “陛下?陛下有什麼吩咐嗎?”
“沒”想起什麼的劉協口中剛剛吐出的話一頓,他倏爾改口道, “我要回宮一趟,向先帝卜問此事吉凶。”
劉協沒有允許太監進入宮殿,還讓他們退守到宮殿台階之下,等待自己卜問完成出來。進入大殿的劉協向端坐在殿中央的蕭佚描述了現在外麵的戰況,劉協請教問道,“現在是幫助孫文台將軍反擊李傕郭汜二人,還是另做打算?”
孫堅來得時間比奉孝預估得早上不少,蕭佚雙腿盤坐在黑白棋桌前,黑子白子在棋盤上廝殺得厲害,勝負不明還看不出來誰更勝一籌。蕭佚擇黑子落下,“陛下的機會來了。”
聽見這個答案的劉協覺得很奇怪,“朕知道這是個機會,先生可否詳細一說您的計劃?”
“陛下有信任之人能突破李傕郭汜防備出長安城嗎?”得到否定回答的蕭佚繼續說,“現在敵人當前,無論陛下如何離間李傕郭汜都不會發作。”
“但是陛下知道養蠱嗎?”
養蠱,顧名思義是飼養蠱蟲在一個器皿中,這個器皿裡喂養得不止是一種、一隻蠱蟲,而是一大堆毒性不同、種類五花八門的蟲子。蠱蟲在器皿中自相殘殺互相吞噬對方壯大自己,直到最後這個器皿中隻剩下一隻蠱王。
身為漢室一員的劉協自然知道這件事情,多年前巫蠱之禍的結局讓他們後人心生警惕,這麼多年來每任皇帝嚴禁巫蠱旁門左道,生怕重蹈覆轍。
以為蕭佚要用什麼巫術蠱術的劉協滿臉不讚同,“這……有違祖先警告。”
“佚、我的意思是陛下可以將他們視作蠱蟲,讓其相互廝殺。”一時口誤的蕭佚很快改了口,他快速將後續內容告訴劉協借此來轉移劉協的注意力。
注意力似乎在蕭佚話語後半段內容上的劉協恍然大悟,帶著新計策退出宮殿。
“陛下聽到了你的名字。”郭嘉坐在棋盤對麵落下白子,他不無憂心地勸阻蕭佚繼續的想法,“搜查起來很有難度,但城外有個孫文台,難保不會誤打誤撞被人尋到。”
蕭佚卻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奉孝難道忘記了我們初次相遇時的情況了嗎?”
潁川那麼多人他都能模糊更改記憶,皇宮和朝中的同樣易如反掌。“不過是多費些功夫罷了。”蕭佚說得輕描淡寫,落在郭嘉耳中無異驚雷。
蜷了蜷手指的郭嘉在蕭佚落下一子後,故作無事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當初潁川幾次篡改記憶,瞧著你沒付出什麼代價,難道對於你來說這種事情如飲水般容易不成?”
“自然,不過範圍過大還是會有些修為損傷的。”隨著相處越久蕭佚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能對郭嘉訴說,他相信郭嘉知道這些秘密後不會胡來,“好了,佚這邊還有一些事情希望奉孝能幫個小忙。”
正在思考另一件事情的郭嘉下意識抬頭,隻見蕭佚朝著他笑了笑。
……
李傕在自己的營帳中走來走去,少年皇帝賞賜給他的府邸離城門有很遠的距離,需要在附近觀察戰況的李傕不敢離開一步。最主要的原因是那日敗仗宮中下發了責罵的聖旨,責罵領兵的將領無能不如李傕郭汜,又將這兩個人反複誇讚,以至於二人不得不留在軍中和眾將籌謀如何應付關東軍。
察覺出問題的李傕邀請郭汜賈詡在帳中一同商量如何重新聚合軍中潰散的人心。
郭汜和賈詡應邀而來。
“詡有一法,每次聖旨下賜的將領左、右國相自己根據將領功勞劃分好,將賞賜轉贈給將領安撫人心。”賈詡出主意的時候有注意到他們對財寶的不舍,“相國!不舍財寶如何安人心?”
“朝中公卿就是環伺的群狼,隨時等待二位相國落馬扯下一塊肉來啊!”
郭汜糾結不已,他看著咬牙答應賈詡之計的李傕,不知道想到什麼一狠心也應允了賈詡。賈詡高聲稱讚二人大義,帶著二人的手令去庫房取來足夠豐厚的金銀財寶。
命一旁垂立等待的侍從多叫來幾人幫忙抬箱,賈詡走在最前方領著八九個人抬著兩三個大箱子往涼州軍駐軍處走去。
正在商量如何應對城外關東軍的幾位將領頗有些怠工,外麵兵士有小皇帝犒賞的牛羊填飽肚子,他們將領也有幾口肉可以吃,但和翻身成相國的李傕郭汜二人相比,他們得到的連肉湯都不是。
賈詡就是在這個時候帶著箱子到達的。
聽見兵士彙報出來看情況的將領看見了被金銀珠寶填滿的三個大箱子,揭開蓋子的箱子裡的金銀晃花了他們的眼睛。咕咚咽了一口口水的將領看著帶來這些東西的賈詡,他問對方,“這、這是何意?”
“大家都是涼州人,一起來到長安正天下,二位相國怎麼會忘記諸位相助之功?”賈詡臉色為難地壓低了聲音,他走近幾位將領小聲說話的同時指了指天上,“諸位莫要忘記一開始我等是為什麼走到這一步的。”
“如今陛下被奸人利用,意欲離間我等好對涼州軍下手,相國坐立難安,連忙將陛下賞賜財寶取出,想與將軍們一同平分。”
原來小皇帝打得是這種主意!背後使此奸計者可恨至極!!
被賈詡提醒一番清醒過來的將領臉色慘白,若是他們真的中計與李郭二人相鬥,那豈不是最後雙雙不得好下場。將領一邊感謝賈詡的提點,一邊讓手下小兵趕忙將箱子抬進營帳彆乾擾練兵。
“陛下年幼會被賊人誘騙誤會忠臣,二位相國如今位居高位還一定要盯緊陛下身邊人,彆又讓那些奸宦誤國。”將領釋放了和解的信號,也不忘提醒賈詡讓李傕郭汜除掉小皇帝背後的人。
鏟除異己這類的操作,他們這些跟過董卓的人早已經熟能生巧了,那人能想到離間他們,心機如此深沉定不能久留。
賈詡承諾,“回去詡定告知相國,早日解決此事。”
這邊的事情瞞不住宮裡的劉協,得知離間計被人破解了之後,劉協急急忙忙地揮退宮人來到那座宮殿中。麵對著仍然一片淡然,手中捧著過往典籍的蕭佚,劉協急躁地走來走去,徘徊著不知道該做什麼。
“怎麼辦,先生?”劉協向蕭佚尋求下一個計策,“離間計被識破了。”
“涼州軍裡的那些將領與李郭二人和解,他們似乎還猜到朕身後有人出策,正計劃著對付先生您。”
蕭佚手不釋卷對這本典籍顯然十分喜歡,他淡淡地提醒劉協注意儀態,“你是皇帝,怎麼能因為這點事情就慌慌張張的。再說他們想要對付的是我,你身為皇帝該做的事是想著如何從中獲取最大利益。”
“至於他們破解了離間計……我也有新的謀劃。”
有了新的辦法的蕭佚安撫住劉協,這一回他沒有告訴劉協半點具體的計劃,隻讓人先回自己宮中等待後麵的好消息。
一步三回頭的劉協出了宮殿,對於蕭佚的隱瞞抓心撓肝的。
先生究竟打算如何處理現在這個情況?
第八十章
在又一次三人商量事情的時候, 一個小黃門雙手捧著聖旨進來。
“賈詡聽旨。”小黃門一邊唱讀聖旨中的內容一邊觀察著這位居然封了侯的新左馮翊,“……左馮翊得了陛下青眼,仕途平步青雲可莫要忘記陛下對你的恩情。”
小黃門說要仿佛剛剛注意到李傕郭汜的存在, 尖著嗓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賈詡, 他提醒著剛剛被封侯的左馮翊,“賈侯現在身份不一般了,可要想明白自己真正要效忠的是誰。”
被這道突如其來的聖旨架在火上烤的賈詡暗地裡咬牙,他頂著身後兩人的壓力接過聖旨, “不知陛下現在可在宮中?這封侯……本官有何功勞足以封侯,想與陛下詳談此事。”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更何況這是陛下擬好聖旨命咱家當眾宣布。”小黃門的神情陰沉下來, “左馮翊莫不是要抗旨不遵?”
“不敢。”賈詡隻得接下了聖旨。
待小黃門離去,賈詡對著聖旨中的內容苦笑, 他不得不向李傕郭汜二人解釋他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 自己也絕無背叛之意。
前腳回應得好好的李傕在送走賈詡後, 立刻喚來心腹去調查賈詡這幾日的行蹤,有沒有進過皇宮。有個新采買進來的侍從出列, 他低垂著腦袋向李傕稟明, “小的曾在家附近見過剛才那位大人。”
“你家在何處?”李傕問。
“就在城門口向東二裡的地方。”侍從回答道。
察覺不對勁的李傕猛地一拍桌, 他看向同樣想明白了的郭汜, “可惡, 賈文和這老匹夫!竟然出賣我們兄弟二人向陛下投誠!!”
他出城定是替陛下出使與關東軍裡應外合將他們一網打儘!
已經不信任賈詡的二人開始懷疑剛才他出的辦法是不是在坑他們。認為以賈文和之智想要暗中坑害他們隻是舉手之勞, 李傕思來想去這個計劃現在說放棄太過打臉, 他們要自己想辦法收回財寶才是, “這裡應外合遲早要被抓住清算,不如趁他們不知道我們知道了一切, 帶著這些財寶遠走高飛。”
郭汜讚同了李傕的提議,二人隨即回府清點家中剩餘的財寶,準備自己的逃亡計劃。
而離府的賈詡回頭望著營帳,又看向皇宮的方向,他猜出來小皇帝劉協這一手之意,也篤定劉協背後還有人在出謀劃策。
“長安風起雲湧不太平,得儘早離去才行。”賈詡自知長安無法再繼續待下去,現在這聖旨一下涼州軍內容不下他,朝中對他頗有敵意。
他這裡外不是人,留著有何用。
返回自己府邸的賈詡命家中人藏匿金銀財寶之類值錢的東西,平日作尋常百姓打扮低調行事,賈詡自己找了一輛馬車打算逃出長安去他地避一避風頭。
賈詡的行動非常迅速,上一秒說著要要逃出長安,下一秒他的馬車已經出了長安城。從未有過如此匆忙快速行動的賈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動作這麼快,就好像不快一點他就會遭遇什麼壞事。
提心吊膽的賈詡從小路一路逃竄,在河邊停下歇息的賈詡喘了口氣,他想著到這裡應該可以不那麼緊張了吧,就算有追兵又哪能這麼快追上。
說服自己的賈詡雙手捧起河水想緩解一下嘴唇的乾澀,低下頭的賈詡卻發現,
清澈見底的水麵上倒映著他和另一個人的身影。
……
“清長,真的要這般粗魯地把人綁回去?”郭嘉詢問著一旁正掏出麻繩給人‘上鎖’的蕭佚。
此時郭嘉正坐在河邊的石頭上,身上的粗布麻衣還沒有脫下,他半撐著腦袋看蕭佚給剛剛被一手刀砍暈的賈詡捆住雙手雙腳,又拿出一團布在猶豫是否要塞進賈詡的嘴巴裡。
郭嘉:莫名脖頸一疼
良心未泯的郭嘉阻止了蕭佚的行為,“這樣就夠了,他也跑不出清長你的掌心。”
“說得也是。”蕭佚丟掉了手中的布團。
“不過你這般直接離去,陛下那邊不要緊嗎?”郭嘉扯了扯自己身上與平日不同的衣服,他剛剛才從李傕那裡離開,“你讓我扮作侍從誤導李傕郭汜二人,又在之前讓陛下下旨封賈文和為侯使其分裂,真的不會逼得他們狗急跳牆?”
“他們若是敢狗急跳牆,一開始就不會有賈詡獻計。”蕭佚看得挺清楚的,離了賈詡的李傕郭汜二人成不了氣候,“況且城外關東軍虎視眈眈,他們不敢用自己的命去賭輸贏,現在正在忙著撤軍回涼州吧。”
從石頭上起身的郭嘉走到賈詡麵前,他打量著這個在朝中一直默默無聞之人,誰能想到低調行事的賈詡實際上計謀無雙。郭嘉觀察的同時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他被封侯在陛下麵前掛了號,若是之後發現他為主公出謀劃策,豈不是平添麻煩?”
聽見這句話的蕭佚露出了笑容,笑容愈發燦爛的蕭佚捏著喉嚨說話,“左馮翊得了陛下青眼,仕途平步青雲可莫要忘記陛下對你的恩情?”
……這句話不就是之前那個小黃門說的?!
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有趣事情的郭嘉止不住地打量蕭佚,實在無法把眼前芝蘭玉樹的世家公子與剛才那個太監姿態的小黃門聯係在一起。身形可以用仙術作弊,聲音有精妙絕倫的口技遮掩,可這通身氣質沒這麼容易變化。
“清長會的多如牛毛,真是叫嘉大開眼界。”郭嘉感慨了一句,他搖著頭明白蕭佚有恃無恐綁走賈詡的理由了,“陛下不知道賈文和這人,等李傕郭汜一逃,其他人就算發現賈文和的失蹤也隻會認為這人和李傕郭汜一起跑了,自然不會懷疑到主公身上。”
“就算日後發現了,也隻會認為賈文和另投他主。清長之意,不知嘉猜得是否對不對?”
蕭佚頷首。
二人借著說話的時間休息夠了,他們收拾掩埋了河邊的痕跡,馬車被蕭佚郭嘉兩個人征用了。郭嘉在車廂裡麵看著隨時都有可能醒過來的賈詡,門外又一次掌握了韁繩的蕭佚先讓馬跑起來試了試馬匹的跑步速度。
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什麼事情的郭嘉掀開車簾,急忙出聲,“清長你慢點!”
“聽不見——”蕭佚大聲地回複著,手上的馬鞭舞得虎虎生威,一下接一下抽在了前方的馬身身上。
因為馬車加速又摔回車廂的郭嘉抓緊了車窗以及身邊昏迷的賈詡,沒讓無法維持平衡的人在車廂裡摔來摔去。
下次不能讓清長一個人在馬車外麵坐著,郭嘉靠在車廂壁上閉著眼睛時這般想到。
彆問,問就是後悔。
……
賈詡是在快速密集的顛簸中清醒過來的。
他隻記得清醒前最後的景象是河中多出來的一個倒影以及最後脖子上突兀的疼痛。
陡然睜開眼睛的賈詡驚慌地打量著周圍,馬車看起來還是他的那一輛,應該不是運氣差碰見劫道的人,劫道的不會帶著苦主一起走,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賈詡深吸口氣為自己的運氣——他倒黴得撞到了想抓自己的人手中。隻是是哪一方的人馬?能這麼快速地知道他從長安跑了出來。
於是他去看綁架自己的人是誰。
和賈詡對上視線的郭嘉表情頗有些古怪,他挑起半邊車窗上的簾子向外瞟了一眼天色,“居然隻昏迷了半天?”
難道清長下手輕了?按之前他們昏睡時間來看短則一夜多則幾日,郭嘉自己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他絕不是因為看賈文和隻睡了半天心有不滿。
聽不太清楚對方嘀咕什麼的賈詡隻聽見了一個‘昏迷半天’,賈詡鬆了口氣,還好隻是半天,以馬車最快的速度也跑不了很遠。賈詡挪了挪身體讓自己能夠坐起來,隨後他開始試探郭嘉,“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賈詡賈文和,剛剛被封為左馮翊。”郭嘉回答。
“本官後來又被封為侯爺!”賈詡看起來底氣十足,“你彆傷害我,放我回長安的話本侯定重重有賞!”
車簾外麵又傳來一個聲音,是賈詡熟悉的小黃門聲音,“侯爺可還記得咱家?”!!
沒想到小黃門也參與其中的賈詡開始疑心,這二人莫不是小皇帝派來把他滅口的?那他逃生豈不是沒有機會了?
“侯爺一定在懷疑”車簾被外麵的人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掀開,簾外不是小黃門那張白膚無毛的麵孔,而是雅人深致的如畫君子,話語的後半截是用本音說的,“是陛下來殺人滅口了,對不對。”
在這一瞬間賈詡想通了關竅,他根本沒有被皇帝封侯!這一切是離間他與李傕郭汜二人的局,但做局者不是小皇帝而是眼前這人。賈詡能看見外麵在馬車奔跑過程中飛速向後倒退的山林,瞧著可不像是回長安城的路邊景色。
他逃出長安避難反倒促成了這人把自己綁走,賈詡暗恨自己馬失前蹄,“你們就是之前給陛下出策之人吧。”
“答對了。”郭嘉代替蕭佚回答道,蕭佚已經落下簾子繼續駕駛著他的馬車,“勸你最好不要想著跑,現在可是連潼關都出了。”
賈詡下意識否定,“不可能,我備的馬匹是好馬,但也不可能在拖著車廂的情況下半日就能從長安跑出潼關!”
但事實確實是他們已經出了潼關,前方函穀關的匾額都近在咫尺。賈詡震驚的目光沒有落在實處,他反而開始驚疑不定,著實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去相信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