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竹之!”
朱紅高牆之上,跨坐牆頭把玩長劍的黑衣男子聞聲回頭。
淩嵐立於庭院暖陽中,心情看上去還不錯:“你怎麼還在這裡?”
賀風收劍入鞘,尾佩叮當。他莫名而笑:“淩宮,我自然是在等你。”
淩嵐努力想表現的漫不經心,可嘴角總也壓不下去。
賀風看出來,故意問:“此番一遊可有何奇遇,不妨說來聽聽!”
淩嵐踏輕功幾步翻上高牆旁的樹枝,扶樹而立,與他對麵而言:“適才碧血殿前遇到了甄老師,偶得機緣,以後我就也是丹劍院的一員了,師兄!”
賀風微怔,隨即,仿佛是終於反應過來了對方的話,麵上一抹春風徐徐吹起。
不知為何,他竟偏過了頭,讓人看不清神情。
“我拜個師,你這麼激動作甚?”淩嵐不解。
賀風答非所問:“我們該走了——師妹!”
淩嵐知道對方又在打趣她,正要反擊,餘光中忽然捕捉到站在院中的人,
逆光中,甄老師向他們揮手作彆。
今日修仙界前來拜訪者眾多,雖然賀風過往一些事如今已真相大白,可畢竟敵對多年,有些怨恨不滿和情感畸變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忘記的。
而隻要還有怨恨在,矛盾隨時都會存在。
更何況,丹劍院作為培養少年劍修的聖地,自來不和各仙門親近,不參與仙門間複雜的權勢爭鬥。
而她身份敏感,且出發前未發出任何正式拜訪的函件,讓人看見未免多想。
是時候該離開了。
二人向甄老師長揖一禮,雙雙踏輕功飛奔而去。
院中,身後藍衣女子問:“老師,嵐姐姐真的不是我們丹院以往的學生嗎?”
“何故有此一問?”
“可是她明明會我們丹劍院的劍法啊!”
甄老師凝眉,沉思未語。
一路上淩嵐都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女主光環又發作了,沉浸在拜師的喜悅中無法自拔。
直到快到淩霜時,她才察覺到身旁人的不對勁。
太平靜了,仿佛陷入了某種巨大的情緒衝擊中,隻能用平靜來掩飾水麵下的洶湧。
“賀竹之,甄老師跟你說了什麼?”其實她這樣貿然問彆人的隱私是不大合適的,可她習慣性自然而然便問了出來。
正要找補,隻見對方頓步,淡淡道:“沒什麼。”
淩嵐無來由地失望一笑。
表情還沒落下,賀風恰時轉身,笑意不明道:“甄老師問我,竹林審判中,仙門的淩宮為何竭力助我這個魔頭。”
情緒一個大拐彎,淩嵐掩唇假咳,道:“你怎麼回答的?”
賀風看她表情,見目的達到,回身嘴角不經意微勾,他繼續前行:“這就不予告知了吧,師妹!”
淩嵐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竟是被調戲了?!
她不服氣地追上去:“你到底怎麼回答的?快說!”
纏了對方半天,忽然對方口中蹦出四個字:“為公義故!”
淩嵐微頓,不覺落後數步。
雖然不是淩嵐想的那個答案,但是這個答案,亦是她多年心中所追。
賀風察覺身旁靜下來,回頭等她:“淩嵐,快點兒!”
陌上初熏,煙青醉人,幾瓣明花從淩嵐麵前襲襟而過,拍打醒了迷醉中的人。
淩嵐快步走上去,嘴上佯裝吐槽:“甄老師就沒問這些吧,我就知道是你故意編的。”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又來迷魂術。”
正談笑間,一柄利劍淩空而來。
二人眉目一凜,齊齊閃避。
“賀風,你竟還敢來我們淩霜宮!”外門數十位弟子持劍而出。
昨日因設局擒幕後之人淩嵐禦劍帶賀風直接從後山進入了禁地,今日出門拜望也是直接著便裝走的後山,因此外門這些弟子並不知賀風一夜都在淩霜宮內。
淩嵐:“大家先放下劍,這其中有誤會。”
“宮主,非是我們不知。雖然我們是外門弟子,但是竹林審判中事如今已傳的沸沸揚揚,多年前的事他被汙蔑不假,但是後來他做的壞事亦不假。”
淩嵐:“後來?”
賀風身子微僵。
“後來的他集結天下凶惡之徒自成一派,約戰淩霜,強攻清行,再到後來您臥底後風源門對仙門發起的種種攻勢,這些難道皆非他所為嗎?”
“當初他為了奪蟲鳴滴,囂張約戰淩霜,在對戰中毫不留情將宮主擄走,更是在用儘手段逼問出蟲鳴滴下落後,又狂妄自大地將人落魄逐回。當時我們淩霜宮受到了多大的羞辱,宮主您可還記得嗎?”
當時被擒走威逼的人雖是冒充的假淩宮,可對外畢竟無人所知。
最後一句質問問出,仿佛一記洪鐘大震,久久鳴蕩於淩嵐腦中。
那是她被貶謫於泉下間時的事。
後來她從那裡出來後便又無縫接任了仙門的臥底任務。
泉下間期間的事她也隻從彆人口中聽了大概,其中細節和詳情並無從得知。
如今忽然從自己宮中人口中詳細得知了這段混雜著羞辱的衝突往事,她竟一時迷惘起來,不知該作何心情。
你那時知道約戰的淩宮是假的嗎?
這句話淩嵐在心中久久重複,卻終是沒有問出口。
若是知道,那恰和後來他利用此事將自己拉入風源門勢力聯係起來。那麼從始至終所有的線便都連了起來。
可若不知呢?
她還要繼續試探下去嗎?
如果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他們還會維持現在的微妙關係嗎?
明明隻是一件二人對立時的陳年舊事,儘管有一半的概率,隻要問清楚就能消除她當下所有的疑惑介懷,她還是選擇了保守之法。
淩嵐語氣意味不明:“是真的嗎?”
半晌,身旁人道:“是。”
賀風隻說了一個字,沒有多餘的解釋
這句回答已經相當於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