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瞎猜的,一共就三年嘛,所以很有可能是第三年。”淩嵐解釋的亂七八糟。
終於有大膽的人站出質疑,任去來懟道:“哼!都說了劍榜大比在年末,當然是第三年,傻子都知道!”
淩嵐頓時愣住,繼而臉有點兒發熱。
她狠狠踩了賀風一腳,轉身走了。
眾修士麵前被下了麵子的某門主唇角微勾,洋洋自得。
眾修士看得目瞪口呆,麵容複雜,簡直難以理解。
這時,夢境忽而再次接續。
丹劍院結業後的第一年,暮春。
褚玉列回歸涵虛宗,撐起了自家宗門重任。
他前往南方一門派進行仙門內部秘事接洽,偶聞其掌門透露了一些大仙門內部的秘事。
傳聞清行五長老中的藥長老,手下諸多靈藥中有一味情糖枝,可醫修士天生頑疾。
褚玉列眸中發亮,這是他第一次聽說原來天生頑病亦可醫治。
隻是隻此一株,或難以尋求。
這時,弟子匆忙來報:“少宗主,不好了!小姐她……快不行了!”
褚玉列驚案而起,瞬間無影。
涵虛宗,小玲兒屋內。
床前圍了一大圈親人和醫修。
褚玉列衝至床前,看著床上小玲兒慘白的麵龐:“小玲兒,小玲兒!你怎麼了?哥哥回來了,你哪裡不舒服?告訴哥哥,哥哥帶你去四海求醫,好不好?”
小玲兒氣若遊絲:“哥哥,我見到你最後一麵了,真好!”
褚玉列跌落在地。
半晌,褚玉列問:“還有多長時間?”
母親頂著核桃似的紅腫眼睛,道:“醫修說至多明日。”
褚玉列一言未發,奪門跑了出去。
清行派,藥長老殿外。
褚玉列憑涵虛宗宗主令厚顏闖了進來。
“我家宗主說了,今日不見外客。”門童道。
“我都說了,無論多少財物靈石我自會奉上,絕非白白取藥。”褚玉列掀袍跪地,大聲道:“長老尚未與我相談,又如何得知我可以為此付出多少代價?無論什麼,隻要長老肯賜藥,我都會做到!”
門童回大殿中相報。
褚玉列在殿外跪了良久,良久……
可惜老天從來不會偏袒於他。
暮色深處,淫雨漸至,霖霖不絕。
越來越多藥門一脈的人被吸引過來,撐傘圍在四周,好奇地觀覽討論著滂沱大雨中跪在殿前的這個青衣男子。
但是也僅止於好奇,私語,觀看,或有人真心同情,也不敢貿然上前,畢竟他跪的人是他們的長老。
稀落的人群中想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一位身著明豔紅衣的女子還差半步走出人群,此刻卻堪堪頓步。
人群中央,一位鬥笠垂紗風姿高華的白衣女子撐傘而出。
褚玉列忽覺身上涼雨停歇,他微抬頭望了一眼上空那把天青色的傘,嘴角自嘲似的輕勾。
終於,他嚴肅道:“我不需要!”
身旁白衣女子紋絲未動,長身玉立,直直望向正前方,仿佛透過眼前的迷蒙雨幕能夠看到另一襲身影。
半晌,褚玉列向前膝行一步,重新回到了大雨中。
白衣女子亦前行,重新以傘撐起他上方的雨。
褚玉列視若無睹:“我都說了我不需要。”
白衣女子淡淡道:“你眼中有恨。”
褚玉列啞然。
須臾,他終於側首,看了身旁的白衣鬥笠女子一眼,倔強道:“沒有。”
白衣女子這次沒有回他。
此時無聲勝有聲。
外界的雨依舊下著,褚玉列的眼中亦被雨淋濕。
二人就這樣沉默著,大雨滂沱中仿佛稀釋了外界一切其他的聲音。
不知過去多久,霖霖夜雨停了。
身旁白衣女子忽然出聲:“我時常在想,到底該不該恨呢?”
褚玉列道:“你的答案是什麼?”
白衣女子在鬥笠紗簾中搖了搖頭,道:“抱歉,我不知道。”
她收起傘,轉身走了。
褚玉列終於回頭望向了她的背影,眉頭卻微微皺起。
那女子一塵不染的白衣上,背部卻格格不入地暈染出一片血紅。
那夜,褚玉列跪到了子時。
門童出來告知:“褚少宗主,藥長老說實在抱歉,那株情糖枝剛剛已經給了段宏段宗主,他的坐騎得怪病適才已經服下此藥痊愈了。”
褚玉列瞳孔驀睜,怒而揪起了那門童的領子:“那可是活生生一條人命啊!”
門童笑容無害,不急不忙道:“少宗主,在外麵,求人辦事的前提從來都是——等價交換!”
他故意在“等價”二字上加重語氣。
褚玉列氣得發抖的手頓止。
“你要知道,清行派中從來不缺金錢靈石,而你那幾乎算得上全副身家的涵虛宗,在這裡的人看來更是不值一提。”門童掙脫對方的手,撣了撣衣袖,道:“你還不明白嗎?你沒有上桌的籌碼!又何論交談?”
“是你自己無能,救不了你想救的人,不怪藥長老,不怪任何人,大家都沒有錯,要怪隻能怪你。”
門童轉身欲走,不忘嘲道:“作為門童,這些我尚懂得。而你,卻不懂。可笑!”
褚玉列忽覺全身一陣戰栗。
不久前的那陣冷雨仿佛重新襲來,澆得他全身寒意肆虐。
那夜,褚玉列拚命趕回家,迎接他的是門前白色的燈籠和白布。
小玲兒一個時辰前走了!
一月後,涵虛宗大殿前,領練的褚玉列看著稀落了許多的弟子隊伍,練到中途獨自離開了。
他把自己關到書房中,一日一夜。
第二日,他推門而出,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入清行!
“少宗主,消息打聽到了。”石玨此時來報,“你說的那名女子就是一年前聲名鵲起,如今修仙界最負盛名的劍師女公子——淩雲。以教習仙門中繼承弟子為業賺取錢財,如今她在淩霜宮當那位淩少宮的劍師。”
“還有嗎?”
“她每隔半月都要去修仙界最高昂的藥房買藥材,全都是些補血生肉的藥材。對了,兩個月前,不知是不是為了財物靈石,她又去清行藥長老那裡謀了份差事,不久二人發生了爭執,可是她卻還是照舊去那裡。”
褚玉列腦中浮現出那日陰暗夜雨中女子背部白衣上觸目的鮮紅。
“把這個給她。”他從懷中拿出一禮帖。
石玨接過,隻見紅封上明白寫著“聘師書”三字。
果不其然,三日後,一白衣麵具女子持禮貼登門拜訪。
庭院深深,花儂柳陰。
二人會麵,同時微驚:“是你!”
原來,雨夜執傘和長街驚馬的兩人,竟都是她——淩雲!
夢境在綺麗美幻的再次相遇中倏然寂滅。
“不對!”眾人驚醒。
世殊道長嚴肅道:“我們一開始就跟錯了重點,那位白衣女子才是和夢主牽絆最深的重要人物。”
淩嵐卻已是從石玨那句“淩少宮的劍師”起,便陷入了難以言說的隱秘情緒中。
溯洄中,丹劍院結業後她回淩霜宮的第一年,為快速學會淩霜宮劍法,確實是請過一位常帶鬥笠垂紗且精於解析各類劍道的女劍師。
淩嵐能看出劍師是在意她的,並且傾儘全力在教習她引導她。
可無論她如何靠近,劍師總是冷冷的,甚至可以說是躲避她的靠近。
就仿佛像是——她不願和身邊的任何人產生任何的情感羈絆,獨身來去,永遠是一個人。
最後,她也確實是不告而彆,再無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