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輝短暫地怔了片刻,莞爾道:“可是我並不後悔。畢竟,隻有強者才有話語權。這個道理,褚玉列懂,賀竹之懂,我亦懂!”
可惜他並不比二人天賦卓絕,或是周旋各方勢力,一躍登至天下權力之巔;或是修至最強,一手建立門派擴大勢力。而他,卻隻能平凡卑微如溝渠中的螻蟻,躲在暗處攪弄風雲。
仙門以縛仙索將尚輝徹底製服,隻待押回審判。
“等一下。”尚輝提醒道,“你們好像漏了一個人。”
有人反應過來,一開始魔樹前假尚輝旁邊,確實跟著一個人。
“他在這!”有人認出來,將混在人群中的那人提溜出來。
而就在眾人注意力皆彙聚那人之時,尚輝突然靠近淩嵐,低語道:“淩宮,彆急,我還有一個大禮要送給你。”
賀風麵目不善,一掌將他推開。
淩嵐莫名生出一種不安的感覺。
尚輝聲音乍起:“如今我雖被捕,可是我心裡卻還揣著你們仙門的一樁驚天秘事。不知臨時報複一下諸位,是何等快意!”
所有人齊回頭。
尚輝根本不給任何人質疑或阻斷的機會,直言道:“這個淩宮,是假的!”
淩嵐瞳孔驟縮,腳下頓時一陣虛浮,後傾間,撞進了一個人的懷中。
淩嵐下意識慌忙側後仰,堪堪對上賀風的眼睛,眼眸忽閃。
與此同時,仙門所有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驚疑,打量,猶豫,再次打量……
所有目光混合成洶湧潮水將淩嵐理智一瞬淹沒。她定在原地,張口忘言。
“大家彆信他,他這是狗急跳牆,”高翊駁斥道,“眼看自己被捉無法逃脫,開始胡亂攀咬。”
尚輝:“沒錯。我都已經被你們所囚,無力興風作浪了,還有什麼理由去汙蔑一個人,或者,挑撥你們仙門內部的關係呢?”
直接把高翊堵的啞口無言。
眾人仍是驚疑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有何證據證明?”宵光自是不會相信他的鬼話,替淩嵐翻盤道:“若是隻憑空口白牙胡謅,那……”
“他!”尚輝直接斷了宵光的話,目光鎖向人群中,“那個人,就是證據。”
正是一開始由重少帶入淩霜宮的所謂友人。
“淩宮,好久不見!”那人走出人群,虛作一禮。“不知淩宮可還記得我?我的本名叫——塵,泉。”
霎時間,淩嵐目光呆滯,四肢百骸傳來一陣徹骨的寒痛。
是他!那個一夕之間,廢去淩嵐全身修為,讓她生不如死的那個瘋子!
賀風扶在淩嵐身上的手察覺到什麼,微不可察垂眸。隻見眼前人全身竟然真的在……微微發抖!
賀風微怔,隨即麵上浮起一抹陰翳。他突兀地半身側於淩嵐身前,目若寒潭,周身威壓翻湧,冷冽道:“你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亂七八糟的人,憑什麼要記住你?”
塵泉竟真的被對方震得有些氣怯。他重新調整出一副從容之態,道:“我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淩宮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賀風拇指推劍柄,劍眼看要出鞘。
塵泉嚇得頓時後退至仙門人群中,飛快搶話道:“泉下間時,是我親手廢去了她的全身修為!故我探到過她的修為體脈,她不是真正的淩宮!”
如同一道驚雷乍破天際,回蕩在眾人心頭。無邊陰雲翻墨而來,氣勢磅礴,重威壓下。
在場所有人在凝滯的空氣中死死定住,無論是前後哪一句,都令他們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當啷”一聲,沉如萬鈞的定風波鏗然墜地,刺耳聲響銳利地捫擊著淩嵐的耳膜。
淩嵐感覺自己全身上下仿佛被烈火炙烤著。泉下間那些年,是她最不願回憶起,最不想去麵對的屈辱過往。
可如今,卻被曾經廢她修為的人公然挑開在修仙界眾人麵前,不留一絲餘地,將她赤裸裸地剖開,打碎,碾塵。
“塵泉,你這是什麼意思?”任去來敏銳嗅到些不尋常。
“當初我潛伏在由段宏假冒的吳由身邊,多少也探聽到了一些消息。”尚輝再度意有所指地看向宵光,“為奪得淩霜宮的控製權以徹底將魔樹掌握在他的手中,在淩宮被貶至泉下間後,段宏動用被投入泉下間的精怪鬼邪舊部,一記符水下去,徹底弄瞎了淩宮的眼睛。”
淩嵐一滯,脫口而出:“是他!”
尚輝:“可是儘管如此,你在泉下間似乎還是十分能打,據說還震懾得一眾惡人都對你退避三舍。可是此時,段宏在淩霜宮建立起的傀儡勢力已成型,為防止生變,那麼,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讓你永留泉下間。所以,他派塵泉率人廢去了你的修為,隻待你自生自滅。”
可沒成想,即使是在那樣身心重創的血塗煉獄中,淩嵐還是努力地活了下來,為了淩霜宮,為了她肩上的責任。直到一個神秘男子突然出現,護在了她的身旁。
“撲通”一聲,宵光猩紅著眼眸撲通跪地。
他無端驚怔在地,隻有嘴唇還在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腦海中卻忽然不受控製地回蕩起雜亂的對話,無情撕扯著他。
“宵光,一切都忘了吧!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也許,淩嵐你是這些年來唯一一個懂我的人!”
“不管你是何身份,是人是魔是仙都好,我們都是朋友!”
最後一句,使宵光徹底崩潰,他猛地撐地垂頭,雙手陷入深深的泥濘中,淚如雨下。他以為之前那些已經足夠將他逼至極點,卻沒想到,竟還有如此多的不可承受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