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認為與人才相比,儒家的敵意算個毛,但那是狂言,等這個獨尊的學派敵意出現時。
真不是一個‘毛’可以輕鬆形容的。
敵意來的很快。
劉據將秦墨門人收為賓客的第三天,醫學館的老頭宋邑就來稟報:“最近博望苑外,有儒家子弟徘徊,意圖不明!”
宋邑不明,劉據一聽就明白。
衝墨家門人來的。
現在的儒家,素來有:夫儒者以六藝為法,奉行君子六藝的儒生,可不要將其視為後世的手無縛雞之輩。
大漢儒者。
有強硬的,比如喊出‘九世之仇尤可報也’的公羊派,基本都是能抽劍殺人的主。
也有文弱的。
比如前文的博士狄山,讀經義行,治軍守城就差點,可即便這樣,他出行在外,也會配一把劍。
儘管裝飾作用居多,可劍就是劍,能殺人。
眼下在博望苑外徘徊的儒生,便人手一把劍,至於想乾什麼……
“想乾什麼!?”
太子舍人蘇武於博望苑外,厲聲高喝:“太子殿下有言,昔日刺客行刺孤,今日,儒生欲效仿!?”
儒生自然不敢。
彆說效仿,沾上行刺的懷疑都要脫層皮。
所以在劉據的危言聳聽和明確警告下,博望苑外的儒生退了,但儒家敵意,仍在。
小輩們動武不行,那就請大佬用文!
哪一位大佬?
董仲舒!
春意盎然的一日,太子宮內,一棵開滿粉色桃花的大樹旁,涼亭下,正有兩人相對而坐。
他們不是要結拜,而是在對峙。
“殿下應該知道,陛下頒布過罷黜百家的詔令?”正值花甲之年的董仲舒望著對麵,麵色平靜。
“知道。”
劉據為對方斟滿一杯清茶,同樣語氣平靜,“可百家學說依舊在朝堂盛行,不是嗎?”
董仲舒搖頭,“墨家不一樣!”
墨家與儒家都有著完善思想,能教化大眾,最關鍵的是,兩家的教化理念衝突。
就好比。
一根獨木橋,墨家在這頭,儒家在那頭,沒有絲毫共存的可能,這是大道之爭!
“殿下收墨家子弟為賓客,我儒家很難不多想,陛下那一頭,恐怕也會多想。”
聽到董仲舒這話,劉據笑了笑。
抬眼看向對麵那位鼎鼎大名的老人,“董公,今日我們坐在這兒,隻談儒家,不談陛下。”
“陛下那一頭,孤敢收墨家子弟,就有說服的把握,倒是儒家態度,今日我們就能說道說道。”
聞言。
董仲舒眼中閃過異色,‘傳聞果然不虛,當今太子少年老成,小小年紀,便有這般定力……’
他臉色微沉。
獨尊儒術是自己提出,獻給當今天子的國策,已經施行十數年,太子居然……
“殿下的意思,是說服陛下重啟百家?亦或者是單單啟用墨家?”問話時,老人的神情十分凝重。
好在。
太子搖了搖頭。
“董公誤會了,孤無意重啟百家,也無意啟用墨家,孤隻是要用墨家其中的一支!”
董仲舒麵露疑惑,“何意?”
劉據放下茶具,衣袖甩動,端正坐姿道:“就是字麵意思,孤要啟用秦墨。”
“隻有秦墨?”
“是的。”
董仲舒盯著太子的雙眼,他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坦誠與淡然,隨即,這位儒家大佬神情舒緩下來。
端起麵前的茶杯,看了看,又品了品。
“嗯……”
“先苦後甜,殿下這茶水,彆有一番風味。”
“嗬嗬。”劉據輕笑道:“董公不追問墨家一事了?”
董仲舒此刻也多了笑意,“殿下坦誠,老夫也不會藏著捏著,秦墨一脈,於我儒家無大礙。”
“既然殿下想用,我們自當讓步。”
後麵這句,實則是客氣話,真正讓董仲舒放鬆的,是前一句:
於我儒家無大礙。
因為秦墨一脈,在儒家眼裡,是鐵匠、木匠、石匠等等工匠,匠人永遠是匠人,成不了師者。
墨家不合流,唯獨秦墨一支成不了氣候。
因為不會觸及到儒家的根本——
教化!
隻要墨家那些兼愛、非命的歪理邪說不傳播出去,儒家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前提是得有太子護著。
否則的話。
早就兩隻眼齊瞪,將墨家餘孽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