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妙,我們好像迷路了!”
雖然已經是春深時節,但陰山以北、戈壁沙漠以南的這片千裡荒漠上,一旦遠離水源,半點綠色都看不到。
此時,兩座低矮山脈之間的盆地內,右將軍趙食其匆匆打馬而來,神色慌亂道:“李將軍,我們找不到北了!”
“老夫知道!”
李廣語氣不耐,頻頻轉馬朝四周看去,恨的咬牙切齒,周圍不是一望無際的沙土,就是寸草不生的荒山。
明明有參照物。
可走著走著,便失去了方向感。
他們兩部負責從東邊迂回,但大方向是往北去,誰能想到,往東邊一迂,把東南西北全給迂迷糊了!
迷路狀況並不是當下才出現,早在數個時辰前,察覺到前軍左右橫竄時,李廣便將自己麾下的匈奴斥候放了出去。
然而。
隴西邊塞的匈奴人,都是從河西遷來的,何時走過陰山以北的荒漠?
久探不明,眼見前軍越發踟躇、茫然,李廣索性叫停大軍,“方向未辨明前,不得再行軍!”
趙食其坐立馬上,隨著他不安的甩動韁繩,身下的戰馬也來回遊走,“大將軍與匈奴主力大戰在即,我等若在此停下,失期可是當斬的!”
李廣聞言,怒目瞪去。
“當斬?”他馬鞭指向身後數千將士,“我等當斬事小,把兵卒帶入絕地事大!”
“再走下去,屆時前路不知,後路也失,糧草、水源耗儘,在荒漠裡等死不成!?”
李廣不顧趙食其惱怒的臉色,一抖韁繩,“休要聒噪,真失了期,自有老夫承擔!”
趙食其聽到這話,嘴巴張了數次,神情數變。
但變了變去。
他始終一句話沒說,最後隻是冷哼一聲,策馬朝自己本部馳去。
李廣沒去看他,自顧自向身側校尉下令,“讓那些匈奴輕騎再往外探,把軍中斥候也全都放出去!”
“老夫不信了,還真能迷路!”
太子當時真心實意的勸,擔心李廣會迷路,但李廣也是真心實意的認為,自己怎麼可能會迷路?
須知。
迄今為止,注意,是迄今為止,李廣還從未迷過路!
後世對李廣‘總’迷路的印象,多半源於他因為迷路而自刎,以及常吃敗仗。
可這兩者之間關聯性並不強,吃敗仗的原因各種各樣,迷路,眼下卻是頭一遭……
……
西北麵,不知多少裡處。
“報~”
中軍將旗之下,有傳令兵打馬而來,“稟大將軍,李廣、趙食其部,依舊不知所蹤!”
立於戰車之上的衛青聞言,眉頭緊鎖,看著前方大軍卷起的滾滾煙塵,凝聲問道:“距敵軍還有多遠?”
“不足十五裡!”身邊有偏將答道。
衛青頓了頓,果斷下令,“停止行軍,以武剛車結成營盤,再探李廣、趙食其部!”
“喏!”
軍令下達後,快速行進的大軍徐徐停下,各部校尉、軍候開始大聲催促,戰車連忙調整,其上弓矛手轉身向外。
車陣在形成時,前隊也有人馬奔來。
“大將軍!”
左將軍公孫賀匆忙勒馬,焦急道:“匈奴人已經發現我軍,有前衝之勢,為何停止進軍?”
這時候將軍曹襄也奔到近前,目露關切,不等他開口詢問,衛青便穩穩吐出一個字:
“等!”
東路迂回的兩部帶走了一萬六千人的騎兵,僅憑隨戰車而來的甲士,依舊無法彌補與匈奴騎兵數量上的巨大差距。
貿然交戰,殊為不智。
曹襄、公孫賀兩人初時還不知曉大將軍為何如此,但周圍偏將低聲告知了幾句,兩人神色立刻起了變化。
曹襄臉上晦暗難明,目光不住地朝東方眺望。
他尚能克製。
公孫賀卻氣的手腕發抖,猛地一甩馬鞭:“百萬軍民夜以繼日,隻為今朝,若因他們壞事……”
“李、趙二人死不足惜!”
衛青看了對方一眼,語氣平靜有力道:“大戰剛起,何談成敗,再亂我軍心,定斬不饒,你們各歸本部待命。”
“聽軍令行事。”
身為姐夫的公孫賀神色微凜,與曹襄一同拱手,“喏!”
就在他們說話的檔口,原本以黃色為主調的天邊,出現了一條黑線,正一步步靠近,壓抑、浩蕩、無邊無沿。
“嗚~~~”
“嗚~~”
蒼涼渾厚的號角聲響徹天地,仿佛要以萬鈞之勢傾軋而來。
衛青見狀,沉聲下令:“擂鼓!”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