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咻咻咻,鋪天蓋地的箭矢在空中飛竄,有漢軍激射的弩箭,也有匈奴拋飛的弓箭。
短兵相接的前一刻,雙方同時祭出了遠程攻擊。
不知是匈奴有兩個統帥的原因,還是有一部不敢再正麵與漢軍對衝,臨戰前,匈奴大軍分裂成兩個方向進攻。
一路,仍直衝漢軍。
另一路,則朝左翼迂回,有包抄之勢。
“邢山,你領六千騎抵擋正麵之敵,拖住對方!”轟鳴作響的戰場上,霍去病朝後高聲下令道。
“喏!”
北地都尉邢山大聲領命,馬速不減、方向不改,依舊朝前打馬狂奔。
那麵‘霍’字大旗,以及他身後的數萬騎兵,則徐徐轉進,朝著左翼殺去。
且說。
此時與漢軍正麵交鋒的匈奴,是右穀蠡王率領的兩萬王庭軍,而從側翼迂回的,則是左賢王的三萬左部軍。
柿子要挑軟的捏!
沒錯,在霍去病眼裡,三萬左部軍才是軟柿子,人數雖多,但之前剛被擊敗過一次,左部士氣定不如他部鼎盛。
有道是:
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冷兵器時代,單純以人數多寡論優劣,是片麵的。
還得考慮士氣……
你衰、你竭,我就專門打伱。
高速馳騁的戰馬上,霍去病神色淩厲,緊握長矛,“傳令,直衝對方狼旗!”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結束戰鬥。
論怎樣攻堅最快,莫過於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
軍令下達後,令旗揮舞,騎卒緊從,尤其是驃騎將軍所屬親兵,不惜馬力快速跟進,護在主將左右。
匈奴各部諸王,其中強盛者雖然都用狼旗,但地位不同,狼旗樣式也不同。
與大漢的龍旗一樣,諸侯、王族、天子,會以龍旗上的垂旒數量多少,區分地位高低。
此刻。
左賢王所用的狼旗便與右穀蠡王的不同,旗杆頂端以銀鑲圈,又懸耗牛尾於其下,杆高數仞。
在紛亂的戰場上,分外顯眼!
“該死,竟然衝我來?”狼旗下,左賢王見到漢軍以自己為目標,臉上頓時憋出豬肝色。
可虛歸虛。
他知道此刻絕不能露怯,隻要挺住,等右穀蠡王那邊脫身,照樣能包抄漢軍。
“傳令丘林合,不求有功,抵擋住漢軍兵鋒即可!”左賢王冷聲下令道。
左部軍在前領兵者,是左大都尉丘林合。
並非左賢王貪生怕死,不敢上陣殺敵,而是他先前受創,如今隻能坐鎮後方。
可即便身處大軍後方,該來的還是會來……
“噗!”
霍去病手中長矛捅穿一人,他借著戰馬的衝勁將其挑起,橫拋向側方,頓時又砸落一人。
中門大開之際,斜刺裡砍來一把彎刀,當啷一聲,卻見身後的親衛欺身壓上,擋住來襲之餘,迅速補上空檔。
“嗖!”
前方敵軍橫列一排,齊頭並進推來,霍去病想都沒想,手中長矛倏地拋出,正中一人前胸。
缺口已現,騎卒猶如一把尖錐,凶狠地刺入其中。
由點到麵,放眼整個戰場,漢軍攻勢都和此地的局部走向一致,以鋒矢之態,迅速鑿穿匈奴軍陣。
推進、推進,一直推進!
馬速絲毫不減!
任何擋在麵前的敵人,都不能成為減速的理由,一旦陷入纏鬥,不能達成目的是其次,危險也會緊隨而來。
事實上。
漢軍此刻已經是背水一戰,伊稚斜的‘誘敵北擊、以逸待勞’策略,在當下,被完全體現。
霍去病部沒有後勤補給,在弓閭河畔與左賢王大戰一場,又馬不停蹄追至單於庭,早已人困馬乏。
反觀匈奴一方。
除過倉皇北逃的左部軍,右穀蠡王麾下的王庭軍卻一直以逸待勞!
漢軍並非不能中途停下休整。
可一旦停下,漢軍的那口氣,勇氣、殺氣、士氣,就得散去大半,再加上糧草短缺,隻會越休整士氣越低迷。
霍去病索性不停。
一路殺至單於庭,他親自領兵鑿陣,速戰速決!
主將在用命,士卒同樣在用命,前方每撕裂一個口子,後方的漢軍便火速頂上,將其徹底撕開。
李敢再一次用布條將自己的手與刀柄綁在一起,不僅他如此,大部分漢軍都是如此。
他們的身體沉重,胳膊僵硬,手腕因為長時間高強度的爆發,揮刀的動作都開始發飄,呼吸像鼓風箱一樣急促!
呼!
呼!呼!
每個人的視角裡,一切都好似進入了慢動作,瞳孔如貓科動物一樣,收縮到極致。
無需大腦指揮,手中的環首刀就憑借著肌肉記憶,以及日複一日廝殺出的直覺,上撩、下劈、橫擋、突刺。
這一刻。
殺人不僅成了藝術,也成了本能。
“砰!”
忽然間,李敢眼前的慢動作重新加快,因為一個匈奴壯漢從旁側躍起,猛地撲到他身上。
一手往下拽,一手持刀直往李敢的坐騎捅!
戰端推至王庭,如今不止漢軍在拚命,匈奴人同樣在拚命,撲到李敢身上的這人,就是同歸於儘的拚法。
無論被拽下馬,還是坐騎摔倒,兩人必然同時落地,在數萬騎兵馳騁的地方落地,後果隻有一個——
死無全屍……
“死死死!”
李敢聽不懂匈奴壯漢在咆哮什麼,但對方狂暴凶殘的麵孔看得到,揮刀直捅坐騎的動作同樣看得到。
危急時刻。
他下意識把雙腳從馬鐙裡抽出,同時一刀刺入匈奴壯漢的眼眶,但就在此刻,“聿聿——!”
戰馬前腿受創,嘶鳴一聲後,四蹄彎曲,眼看就要帶著李敢滾成一團,旁邊伸出一隻大手,一把拉住他的甲衣。
“校尉!”
緊隨其後的隴西親兵大吼一聲,李敢在即將倒地的戰馬上用力一蹬,堪堪扣住對方的馬鞍。
爬上馬背後,兩人共騎一馬,李敢側過身,把長刀伸出,惡聲喊道:“繼續衝!”
“喏!”
後方在險象環生,前方則是九死一生,充當鑿陣的騎兵一潑接一波,霍去病身邊的親衛不知換了多少茬。
他極力控製的呼吸開始紊亂,左臂被砍中的地方血流不止,胯下的戰馬也接近極限。
一切都在朝著可怕的深淵滑落。
但霍去病沒有停,他的精神依舊堅不可摧,他的視線依舊死死盯住那麵近在眼前的狼旗!
匈奴人的阻攔愈發悍不畏死,側方砍來一刀,又快又猛,仿佛用儘全身力氣,不留半分收刀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