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收到捷報歡天喜地的時候,其實已經是第二手消息,真正從北方直達的第一手捷報,並不是到長安城。
而是去了長安城以北數百裡的甘泉宮。
皇帝就在此處。
甘泉宮是當今天子登基後,在前朝宮殿基礎上,擴建而成的避暑行宮。
劉徹移駕此地,不僅僅是為了避暑,更重要的是為了離北麵近一些,更早得知前線戰報。
“漠北戰事疏:衛青部出定襄郡一千七百裡,遇匈奴九萬騎兵,廝殺至日暮,恰逢狂風起,從兩翼破之!”
“後,李廣、趙食其迂回趕至,再殲其敵,伊稚斜中箭逃竄,北追二百餘裡,至趙信城,焚城中餘粟方還!”
“此戰,斬首匈奴四萬六千級!”
大殿內,群臣分列兩側,聚精會神,劉徹則雙手叉腰,在殿中央快速踱步。
禦史大夫石慶亢奮的聲音仍在繼續,“霍去病部出代郡二千裡,遇匈奴左賢王八萬人,破之!”
“追至單於庭,遇左賢王、右穀蠡王合兵,複破之,驃騎封狼居胥山,禪姑衍,臨翰海而還。”
“此戰,斬匈奴七萬八千級!”
話罷。
大殿內的氣氛十分怪異,好似暴風雨前的寧靜,誰都沒說話,但急促的呼吸又清晰可聞。
有興奮,有激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但切切實實存在的怪異!
“好!打得好!”
臣子不敢開口,皇帝卻失態大喝,右手握拳用力的揮舞,舉止儘顯狂態。
“這就是朕的大將軍,朕的驃騎將軍!”
“哈哈哈,打得好!”
劉徹也確實該放縱一二,他等了太久,也盼了太久!
舉國之力北征,臣子有壓力,百姓有壓力,誰都有壓力,而他這個拍板、孤注一擲的皇帝,壓力最大!
此戰若敗。
一旦全大漢的精銳,以及數十萬郡兵交待在北方,他屁股下麵那張皇位,轉瞬間就會岌岌可危。
如今聽聞大勝,還是陣斬十數萬匈奴的大勝,怎麼失態都不為過!
劉徹疾步走向主位,手指下首,“禦史大夫,儘快擬出章程,朕要重賞兩位將軍!”
“重賞!”
命令下達了,也指定了特定的人負責,禦史大夫石慶就避不開。
他神情微微收斂,將先前的興奮壓下,略微一拱手,眼簾低垂,平靜道:“陛下,此戰大勝,確實該賞。”
“但對兩位主將要不要重賞,臣以為有待商榷。”
“嗯!?”
正在大喜的皇帝當即拉下臉,“何意?”
石慶不慌不忙,正色道:“此戰耗費不計其數,開戰前,我軍目標明確,必須拿下匈奴大單於,重創匈奴。”
“陛下當時也強調過此事,然,大將軍遇伊稚斜,卻讓其逃脫,未儘全功,遂不應重賞。”
石慶微頓片刻,心中歎息一聲,又捎帶上另一位,“驃騎將軍擅自封禪,有僭越之嫌。”
“臣以為,同樣不應重賞。”
禦史大夫說的話,看似很離譜,大勝之際,本應論功行賞,他卻打壓?
皇帝明明說了要重賞,他卻公然唱反調?
更不可思議的是。
禦史大夫說完,立馬便有數人站出來,拱手道:“陛下,臣附議!”
“大將軍放任伊稚斜逃脫,其部斬首雖多,但難以掩蓋功敗垂成的事實,不應賞賜!”
“伊稚斜逃脫,衛青難逃其咎,臣以為,理當申斥,而非賞賜!”
“臣附議!”????這一刻,平常慣會看皇帝眼色的公卿們,仿佛齊齊化身睜眼瞎和奸佞之臣,逮住衛青就是一頓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