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京城有盛大的祭祀活動,但對於大漢各地的百姓來說,元狩六年的冬天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
由於剛經曆過一場疲敝的遠征,今年的冬天,甚至比以往更沉寂一些。
大漢上至公卿,下至平民,無不期盼著春天的到來,屆時灑下一把把種子,看著綠油油的麥田遍布大地。
那時。
天下人方才有了盼頭,大漢也能緩上一口氣。
農耕社會裡,一切上層結構都建立在土地、糧食之上,隻要風調雨順,國家能大豐收,那麼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都能大事化小,再小事化了。
隻不過。
隨著天氣轉暖,迎來的也不全是喜悅,可能還有噩耗……
噩耗來的很突然,但並非無跡可尋。
“孤不是安排了宋公等人時常問診,冠軍侯怎麼還會病危!?”太子宮內,劉據起身之際,驚愕問道。
見太子神色急切,魏小公公不敢怠慢,語帶苦澀:“冠軍侯發病甚急,先前沒有半點征兆!”
“宋公言說,軍中疫病在年前已經得到控製,那時冠軍侯也無恙,誰知隔年氣溫升高後,冠軍侯卻突然病發!”
“他也始料未及!”
從漠北歸來後,軍中時有疫病出現,源頭大多來自於馬匹牲畜。
實際上。
出關的十四萬馬匹,能損失一多半,有一部分原因就在於疫病,染病的牲畜,早在關外時衛青便命令就地掩埋。
入關後感染士卒的並不多。
加上劉據從開戰前到開戰後,一直盯著此事,在軍中出現疫病苗頭的第一時間,他就將博望苑眾多的醫者派出。
救治軍中兵卒的同時,也給諸將領作了檢查,其中以霍去病最為詳細。
那時。
霍去病確實沒有染病的症狀,龍精虎猛,可現在怎麼說病危就病危?
“冠軍侯現在在何處?備馬車!”
魏小公公看太子那急匆匆的架勢,嚇了一跳,連忙在身後大喊,“不可,不可備車,去不得呀!殿下!”
“蘇武!備車!”
對於太子的命令,蘇舍人向來能執行十二分,不會執行十分,魏勝這個太子宮總管的話,能喝住其他宮人。
卻管不住蘇武。
太子車駕一路出了宮門,又出覆盎門,向著南邊的上林苑馳去,行到半途,遇上了焦急趕來的宋邑、唐安等人。
“臣無能!”
車輿裡,宋邑慚愧難安,俯身要拜。
“宋公無需如此,且說冠軍侯一事!”劉據臉色凝重,微微扶了對方一下。
宋邑也知道此時不是虛禮的時候,擦了擦額頭虛汗,唉聲歎氣道:“臣一時失察,釀成了大錯!”
“冠軍侯發病後,臣去了軍中,發現當初跟著冠軍侯出塞的兵卒,其中有人出現了相同病症!”
“細問之下……”
“唉!”
宋邑臉上悔恨交加,後悔自己發現太晚,恨匈奴人手段太陰毒。
漠北之戰時,沿途水源被匈奴人用死屍、糞便汙染,衛青部發現的及時,處理的也果斷。
霍去病同樣發覺,但他卻無法像衛青一樣,保證每一名兵卒都喝到煮沸後的活水。
霍去病部沒有後勤補給,而且進入草原後,他麾下兵馬不是在廝殺,就是在去廝殺的路上急行軍。
事急從權。
有兵卒喝了不乾淨的水……
初時並未察覺到異樣,甚至是返回大漢後,依舊生龍活虎,可度過了一個冬天,等到春季漸暖。
潛藏在人體內的疫病顯出了猙獰麵容!
霍去病是在漠北便被感染,還是回返長安後被傳染,無從得知,現在也不重要了。
“冠軍侯發病時,正在上林苑與陛下狩獵,距離博望苑很近,急召臣去看診。”
一向喜好嬉笑作弄的唐安,此刻全然沒了往日的輕挑,滿臉鄭重道:
“冠軍侯是在騎馬期間忽感不適,可他強撐著,直到手腳無力、跌落馬背,方才被旁人察覺。”
“臣隻匆匆看了一眼,之後陛下便將冠軍侯送去了上林苑的殿宇中,召宮中太醫診治。”
話罷。
車輿內陷入良久的沉默。
劉據眉頭緊鎖,望著車窗外的林木快速向後掠去,幾人儘皆無言,之後的時間裡,太子車駕一路暢通無阻,朝著長楊宮疾馳。
長楊宮外。
此刻已經亂作一團,皇帝一身勁裝,神情陰沉似水,在大殿外來回踱步。
咯吱一聲,殿門被推開,從內裡走出三名上了年紀的醫官,劉徹緊忙上前問道:“如何?”
一旁的宦者令眼神驚恐,直往皇帝身前擋,卻被皇帝一把推開。????“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