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了一個趔趄的宦者令不敢質問劉徹,眼珠子卻緊緊瞪住從殿內出來的三名醫官。
那三位也知道輕重,並未靠近皇帝。
離著幾丈開外,太醫丞便歎了口氣,拱手道:“陛下,冠軍侯癘氣入體,臣等也無能為力。”
說話間,他搖了搖頭。
“胡說八道!”
豈料劉徹聽罷,眼中儘是不可置信,言語間陡然暴怒,“幾個時辰前冠軍侯還好好的,現在就不行了!?”
太醫丞麵色為難,儘量委婉道:“若是用藥,也能拖一段時日,但藥醫不死病,冠軍侯已經癘氣入體……”
言下之意就是。
必死的病,無藥可救,症狀確鑿,冠軍侯現在或許還行,可遲早都會不行……
太醫丞的話音落下,周圍禁軍微微有些騷亂,宦者令眼疾手快,趕忙扶住身體一陣搖晃的皇帝。
這一刻,劉徹臉色蒼白,頓感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轉。
怎麼會這樣?
不過。
無神與恍惚隻有一瞬間,下一瞬,劉徹蒼白的臉孔猛地被怒火與殺意充斥,他指著三個醫官,大聲咆哮道:
“砍了,把這三個庸醫給朕砍了!”
“快!”
皇帝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太醫丞三人卻嚇得麵無血色,不等他們震驚的目光回神,宦者令已經連連擺手。
左近的禁軍迅速上前,拖住三人便走。
“陛下!臣冤枉!”
“臣等冤枉啊!”
太子車駕趕到時,見到的便是三顆人頭落地的一幕,神情凜然之餘,劉據等人快步行至殿前。
皇帝此刻正急喘粗氣,瞪著吃人的眼神,一手叉腰,一手斜指,吩咐再召太醫。
“再召!”
“朕不信了,太醫院裡都是庸醫!一個冠軍侯都救不活,朕要他們有什麼用!?”
皇帝怒火中燒,宦者令聞聲急忙要吩咐人去辦,側身時見到太子以及太子身後的人,臉色大喜。
未等他開口,劉據就上前拱手道:“父皇,兒臣帶了數位名醫,懇請試一試。”
說著。
他側了一步,皇帝轉過身時,正好看見宋邑等人,宋邑、唐安皇帝不認識,但義妁他認識。
“義公!”
顧不得許多,劉徹三兩步走到義妁身前,“冠軍侯突發惡疾,還請義公救治一二。”
義妁聞言連忙還禮,口稱不敢,她跟著太子來到此處,自然是來救治冠軍侯。
應完禮後,作勢便要入殿。
“父皇,這兩位師從倉公!”這時,劉據提了一嘴宋、唐二人的背景。
皇帝果然停步,無需多說,在他眼神看過來時,宋邑、唐安一同作揖一禮,跟著義妁入了大殿。
又是咯吱一聲。
殿門隔絕了內外。
早在先秦時,便有疫病隔離的措施,西漢後期甚至有成文詔令:民疾疫者,舍空邸第,為置醫藥……
正因為知道疫病的可怕,之前宦者令才會一個勁往皇帝身前擋。
然而。
也正因為知道這類疫病的可怕,皇帝才會失態,醫官說冠軍侯無藥可救,他不信,他寧願殺了醫官都不信!
可如果不信,為何又要掩耳盜鈴似的殺人呢?
歸根結底。
皇帝的內心深處,還是信了,這一刻,他的心在抽搐,他在掩飾,拚命的掩飾!
劉徹抬頭望天,臨近日暮的天空深沉可怖,殘陽的餘輝將天邊照得如血一樣鮮紅。
蒼涼夜景下,響起一聲不甘的怒吼——
“天要亡我冠軍侯不成!!”
天,沒有回應,但地上的人有回應,宦者令哀聲道:“陛下,此地有義公與倉公弟子,冠軍侯定然無礙。”
“您與太子儘快回宮吧!”
聽到這話。
皇帝好像才恍然意識到什麼,雙眼猛地瞪向身邊的劉據,驚道:“誰讓你呆在這兒的,滾回太子宮!”
話罷。
他又看向劉據身後的宮人、護衛,眼中的暴虐極儘噴薄而出,“你們都是一群瞎子嗎!還不送太子回宮!”
魏小公公雙腿打顫,撲通跪地,爬在劉據腳邊,拉了拉褲腳,顫聲乞求道:
“殿下,快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