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蘭殿。
宮娥領著李廣利入內時,其弟李延年、李季二人,都已經在場了。
“大兄,快來嘗嘗這美酒!”
年紀最小的李季高舉著一壺酒,見自己兄長到了,連忙給對方滿上一杯,嘴裡還嘖嘖稱奇道:
“這可是宮廷禦酒!”
“獻給陛下的絕世佳釀,以前咱們可喝不著,快嘗嘗,美得很!”
端坐主位的李夫人見狀,秀眉微蹙,繼續先前的話題,“四弟隻是一介掾史,哪來如此多錢財?”
“你身上的錦衣華服又是從何得來?”
這時。
剛剛坐定的李廣利循聲望去,神色頓時也起了變化。
李季卻絲毫不覺,一手持酒盞,一手抖了抖自己身上靛藍的錦衣,下顎高抬,神采飛揚道:
“瞧瞧這絲綢質地,蜀地產的,貴著呢!”
“哼,自打旁人知道我是宮中正受寵的李夫人弟弟,爭相巴結我的人多了去了,送衣服算什麼?”
“送錢的、送官的,還有送女人……咳咳。”
李季看了眼對麵的李夫人,又看了看左側的二兄李延年,總算知道有些話得兜著說。
“咳。”
“來來來,喝酒、喝酒。”
李季招呼的熱情,其他幾位卻沒有動作。
李夫人眼神內斂,柔弱自生,她先屏退四周服侍的宮娥們,之後才低低說道:“我家有今日,全賴上意憐愛。”
“陛下不願見到妃嬪的兄弟仍操持賤業,這才賞賜官職,我入宮時間尚短,根基不穩。”
“此時節,當低調些。”
李家兄妹四人,以及他們的父母都是以歌舞為業的藝人,在現如今,倡優並不是一個光彩的職業。
堂堂後宮貴人,皇帝的妃嬪,家中兄弟肯定不能、也不會再從事以前的行當。
都無需枕頭風。
皇帝自會動動嘴,提一提與皇家有關聯的幾人,旋即,便有了李延年的協律都尉,李廣利、李季的做官。
官雖小。
但‘士’就是‘士’,從倡優到官員,所跨越的階層鴻溝,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都跨不過去……
皇帝可以為了提拔一個家族,從而寵愛一個妃子;也可以因為寵愛一個妃子,去提拔她的家族。
李姬,是前者。
李夫人,是後者!
知道自己憑借的是以色悅陛下,彆無其他,所以在其他方麵,李夫人素來報以謹慎態度。
然而。
她說的柔柔弱弱,李季絲毫沒聽進去,驟然乍富、顯貴的衝擊下,讓他有點飄。
“哎,阿姊此言差矣,我身為宮中貴人的弟弟,刻意低調才會被人看不起,就該張揚!”
李季仰頭灌了一口酒,斜躺在案幾旁,大拇指一歪,“我早去看了,皇後的弟弟、外甥,他們那宅子……”
“大的沒邊!”
“瞧瞧人家這外戚當的,我還聽說,以前長安有個叫田蚡的,是陛下舅舅,給他送財貨的馬車都能排出幾裡地!”
“與他們相比,我……”
砰!
李廣利再也聽不下去了,黑著臉,手中酒盞重重砸在案幾上,酒水灑了一地,“你也配跟他們比?”
“你算什麼東西?”
作為兄長的李廣利訓斥起來,不留半分情麵,“還有,伱跟你那群狐朋狗友打聽消息時,能不能仔細點?”
“你想當田蚡?怕不是想死!”
“喝你的酒去!”
見兄長神情十分不善,李季縮了縮脖子,昂揚的姿態蔫了下去,悻悻閉了嘴。
場間有人遭了訓斥,氣氛沒有低迷,反而和諧了許多,李夫人眉頭舒展,重新為兄長倒上一杯酒。
李廣利看著她,沉聲道:“妹妹說的有道理,如今確實要低調,你入宮時間不長,一切以維穩為主。”
“宮外之事,你不用擔心,為兄會處理妥當,不會拖你的後腿。”
說這話時。
他掃了一眼旁邊的李季,嚇得對方趕忙低頭。
“兄長處事周到,小妹自是放心的。”李夫人淺淺一笑,臉頰上的酒窩煞是好看。
“至於宮內……”
李廣利沉吟著道:“後宮立足不易,妹妹身邊總要有些可用的人手,此事還得二弟多幫襯幫襯。”
“日後在宮中,妹妹與二弟也當守望相助。”
李延年點點頭,理當如此。
他如今官至二千石的協律都尉,掌管著樂府,又有身體殘缺的便利,後宮行走很是方便。
淺顯的事情交代完,李廣利停頓片刻,問起他最關心的問題:“妹妹在宮中受寵,皇後那裡……”
“有沒有不善的聲音?”
此言一出。
殿內安靜了一陣,其他兩位也齊齊看來。
李夫人輕顫的睫毛低垂,臉上的笑容愈發
嬌豔,“小妹這段日子,時常去椒房殿拜見,皇後並未惡語相向。”
“據我觀察,皇後是個……”????“恩,溫婉的性子,很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