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利的出身,倪寬也打聽過,見識短淺很正常,可以理解。
然而。
仿佛是要把淺薄的人設貫徹到底,剛賠完罪的李廣利又問了一個讓倪寬大皺眉頭的問題。
“下官聽說,儒家與太子宮有些齟齬,將來……”
他還沒說完,倪寬便出聲打斷道:“無稽之談,你從何處聽來的胡言亂語?”
這一刻。
倪大夫先前的和善麵孔,儘數化為了冷淡,不悅道:“儒家有些人可能與太子宮不睦。”
“但個彆人,不能代表整個儒家,更不能代表我!”
此刻李廣利是真錯愕了,他隻是小小地試探一下儒家與太子的關係,竟然惹得對方如此大反應。
事實上。
他現在也是真的見識淺薄了。
借著李夫人一朝受寵,李家從倡優一躍成為新貴,得入官場,但底蘊的缺失,往往會讓他們知其一不知其二。
打聽到太子宮對儒生不太親善,遂李廣利尋靠山時,有意尋了一個儒家門人。
恰好倪寬身份合適,官職也合適。
不過。
他的消息隻探聽到了一半,倪寬是儒生沒錯,可人家入了官場後,曾經受到過張湯的提攜!
是的,就是法家大佬,張湯。
又因為太子對張湯有恩,連帶著倪寬對太子宮的態度,即便沒有到感恩戴德的地步,也不會主動詆毀、交惡。
官場便是如此。
你連著我,我連著你,盤根錯節,可能在這條線上伱我有點誤會,但另一條線上,大家又能把酒言歡。
李廣利察覺到倪寬的情緒變化,緊忙改口,年輕、不懂事、見識淺薄,您千萬彆放在心上。
見他姿態放得低,倪寬提點了幾句,把此事揭了過去。
他揭過也就忘了。
李廣利卻長了心眼,太子與儒家的關係沒試探出來,但從倪寬突變的態度上,不難品出太子宮恐怖的影響力……
……
“阿嚏!阿嚏!”
“什麼情況?”劉據看了看頭頂的烈日,嘟囔道:“難道昨晚用冰鑒著涼了?”
“呼!”
田壟旁,剛剛吆著牛犁了一遍的王衡停住腳步,抹了一把汗珠,“殿下,這曲轅不行啊,犁鏟一直上翹。”
“您看……”
王衡神情為難,就差把‘彆瞎搞’三字寫臉上了。
自從投了太子宮,這位農家門人便辭了勸農掾的官職,當起了太子宮全職賓客。
勸農掾、勸農掾,名字上有個‘農’,但實際就是監察村鄉的底層小吏,春夏為勸農掾,秋冬為製度掾。
大漢郡縣中,皆設有此職。
不過此類小吏,更多的還是負責課征稅役,至於勸農,也不是教授怎麼預防病蟲害、怎麼提高產量。
而是督促種田,不能耽擱了賦稅……
王衡在勸農掾上做的不如意,索性另謀高就,本以為入了太子宮,終於能大展拳腳、一展抱負。
結果。
他的新上司好像有點不靠譜。
“不可能呀。”劉據蹲在田間地頭,頂著驕陽烈日,拍了拍身前的物件:“彎的怎麼不行?”
“殿下,真不行!”
王衡指著轅頭的位置,苦笑道:“耕牛一用力,犁鏟就會上翹,如果強行壓下去,會更加費勁。”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