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1 / 2)

她想想對方說的話, 不由好笑,“既如此,前輩不怪我唐突, 將你與我師父比照就好。”

“怎麼會。”

蕭鬱眼神微妙, “我雖然不喜歡他, 但你若是能把我和他相提並論, 我其實還有點高興?畢竟他對你而言是一個……”

蘇蓁歪頭盯著他。

蕭鬱停了一下,“……很熟悉的人。”

他原本想說的恐怕不是這個。

蘇蓁就仍然望著他, “前輩本來想說什麼?”

蕭鬱一頓, 又與她對視一眼, 仿佛拿她沒辦法一般, 輕歎一聲,“在意的人。”

蘇蓁眼神微動。

這個詞倒是合適。

關於曾經她究竟如何看待師父,蘇蓁都沒完全弄清自己的想法,也很難斷言說那就是純粹的愛慕。

修士一旦引氣入體,便絕精斷信,生育都要煉胎, 使嬰孩從陣法中誕出, 更彆提其他——雖說也能耽享肉|欲,卻不再像常人般對此有需求。

就如同辟穀的修士也可以吃飯,並非他們需要進食,隻是為口舌之欲罷了。

正因如此,對於許多修士而言,情愛來得沒那麼旺盛激烈, 感情的界限沒有那麼黑白分明。

她大約也是這樣的。

而且幾百年過去,無數次爭執吵鬨,再加上她“死後”他的反應, 那些糾結難辨的情愫,已經磨損了太多。

隻是說在意也沒錯。

倘若可以的話,她也希望自己能將他視為路人,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會放在心上。

可惜——

雖說比起從前已大為不同,她不會再如曾經一般,動輒因他大喜大怒,又時不時憤慨於他對柳雲遙的關照。

但她一時半刻也很難完完全全不在意他。

畢竟,哪怕是很想揍他一頓,很樂意看他的笑話,這也算是一種在意吧,若是全然的陌生人總不至於如此。

蘇蓁輕輕一歎,“我並非是那麼拿得起放得下……”

“不不不。”

蕭鬱似乎猜出她想說什麼,“你們倆認識這麼久,哪怕他做過各種讓你不快的事,而你已經覺得這人不值得你浪費情感,然後你發現,即使你那麼想了,卻還是一時半會無法完全放下,這也都是人之常情,你可彆覺得自己有問題。”

蘇蓁有些驚訝,“我以為前輩還會說人該當斷則斷,不受其亂。”

蕭鬱搖搖頭,“道理是這樣,但斷不了怎麼辦?斷不了就慢慢來,我們又不是那些魅修,焉能全然操控情緒情感?說不在乎就立刻不在乎?”

蘇蓁聽得舒服無比,不由彎起嘴角,“前輩也曾受此事困擾?”

“不。”

蕭鬱不假思索地否定了,“全然不同,而且我甘之如飴,並沒有什麼不快,自然也不會想去‘放下’。”

他說話時微微垂下目光,視線掃過桌麵上空空的碟碗,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

蘇蓁一怔。

——這不是在說自己吧?

她和師父兩輩子加起來認識幾百年,即使隻算這輩子也快一百年了。

她和蕭鬱滿打滿算才認識多久?

此時黃昏已臨,日頭西沉,天際雲霞絢爛,一地的金紅光影落滿庭院,在花葉梢頭間閃爍,然後漸漸黯淡。

蘇蓁沉默了一陣,直至天色昏暗下來,才緩緩開口喚了一句。

“前輩。”

“嗯?”

桌對麵的男人聞言抬頭,那雙泛著藍的眸子被夜影覆蓋,又變得幽邃深暗。

他的眉骨偏高,眼窩又深,臉廓線條鋒銳,麵無表情地凝視時,麵容英挺又桀驁,透著一股侵略性。

但當他注視她的時候,眼裡卻總是盛著笑意與期待,那種情感太過鮮明強烈,便衝散了所有的壓迫感。

蘇蓁壓下心中思緒,抬頭看看天色,從袖中取出玉簡,“過會兒我要去道場講藝,前輩……”

蕭鬱幾乎毫不猶豫地道:“那我也去聽。”

蘇蓁:“?”

她原本想說我們就此告彆。

蘇蓁:“你去聽……我給一群練氣境修士講入門劍訣?”

蕭鬱臉不紅心不跳,“那話怎麼說的,雙人行必有我師,或許我聽了之後還能有收獲呢。”

蘇蓁驚了。

彆的不提,她如今是很佩服這個人說瞎話的本事。

內門四峰皆有道場講藝,通常由峰內高境界修士輪流出講,大多是記名弟子參與,也有些師父在閉關的親傳弟子會去聽一聽。

長老們講藝最多,隔三差五就有安排,若是閉關了就得由徒弟們替代。

除此之外,便是其他沒有長老職責、但是境界在金丹以上的峰內修士,大家輪著來。

他們就沒那麼頻繁,數月可能才輪到一次。

這些皆是司教廳安排。

蘇蓁晃了晃手中玉簡,“原則上說,練氣境以上的都能參加……”

也不是針對鍛體境修士,而是他們無法將靈力引出體外,根本學不了劍訣,所以聽了沒用。

若是胡亂嘗試,反倒有走火入魔的風險。

蘇蓁:“……所以我也攔不住前輩,畢竟你也符合要求對吧。”

聖境仙尊自然也是練氣境之上。

蘇蓁說著說著就想笑,“你隨意吧,隻是我講的不好,劍道天賦也是平平,過會子怕是要在劍神麵前貽笑大方。”

“那不會。”

蕭鬱一本正經地道,“我充其量是比你多活幾年,多一點經驗罷了,而且我保證不打擾你,我就是想去看看。”

蘇蓁也不知道有什麼可看的。

但蕭鬱確實是說到做到了。

夜色漸深,他們一同去往山腰的道場,甫一落地,周圍的修士們就紛紛向她行禮。

他們顯然也看到了旁邊有個人,但大家都將蕭鬱當成一個普通弟子,隻瞥一眼就作罷。

蘇蓁找到自己要授藝的道場,裡麵已經等了二三十號人,都是提前到場的,此時也相繼拜見。

天元宗內門修士,天賦都不差,柳雲遙那種情況基本挑不出來。

他們大多數是一兩個月內引氣入體,晉入鍛體境一重,然後,快些的三五年,慢些的也是六七年晉入練氣境。

故此這些練氣境修士都比較年輕,最小的才十幾歲,看著還滿臉稚氣。

道場上四麵圍牆,隱形結界,圈出方圓百丈的空地,地麵以堅固黑石鋪就,下麵也嵌著法陣。

邊緣豎起石柱,頂端垂下吊燈,晶石光暈明朗,將四周照得亮如白晝。

講師座高居於階上,蘇蓁拾級而上,回身看著下方的年輕人們。

蕭鬱站得很遠,周圍空無一人,旁的修士也沒有誰在意他。

他一個人佇立在燈下陰影裡,抱著手臂靠在石柱上,姿態悠然,滿臉興味。

“……我之前已傳訊於吳師兄,想來他也通知過你們,今日所講湛水三式,水靈根可習,有意洗練水靈根者,也可以聽一聽。”

蘇蓁淡淡道,“這裡有兩個鍛體境,若是你們想嘗試修煉劍訣,請在你們師父麵前練習。”

下麵頓時響起一片議論聲。

“……誰啊?怎麼每回都有這種人?”

“鍛體境能不能有點數,先去洗練靈根拓寬經脈再說吧,不會走就想跳了?”

“服了,難得有化神境大佬過來……”

“這可是首座的徒弟,咱們危雲峰天賦最好的……”

“鍛體境能不能快點滾,蘇師叔不把你拎出來是給你麵子,彆浪費我們時間……”

兩道人影從隊伍裡出去,迅速從後門走了。

蘇蓁抬手一翻,掌中多了一柄輕巧的木劍,劍刃無鋒,通體玉白,帶著螺旋花紋。

下麵安靜了。

她舉高左手,中指拇指相疊,另外三指分彆不同程度彎曲,給大家清清楚楚展示了手印,並且轉動手腕,讓他們從各個角度看了一遍。

右手輕輕一揚。

“湛水之名,取自水木湛清華,蒼樹靈秀,水影清透,此乃靜勢——”

劍身上縈繞著淡淡藍光,劍出時掠影如波紋,似漣漪蕩漾,光芒清華玉潤,周遭陡然彌漫起一股濕潤水氣。

“劍出為動,靜動結合,即生此間劍意。”

下方響起一片驚歎聲。

入門劍訣隻是統稱,但凡是練氣境就能修習的、不需要其他基礎的劍訣,都可以被這樣歸類,但這不意味著它一定很簡單。

“……無論你們能領會能使出幾分劍意,且先在心中有個概念。”

蘇蓁繼續道:“但是即便悟不到劍意,隻要學會劍訣手印,學會靈力運轉方式,一樣能使出來,隻是差些火候。”

許多人都鬆了口氣。

蘇蓁簡練地講了一遍,聽課的修士們紛紛嘗試起來,還有怕忘了先低頭做筆記的。

她逐個看了看,糾正了幾個劍訣手勢,回答了幾個問題,就走人了。

峰內的高手們風格各異,有些人比她負責,還會多待一陣,有些人比她敷衍,說完就走,多一刻也不肯停留。

反正按照規定,確實是講解完成就可以離開,那些人究竟能學會幾分,就全靠自己了。

蘇蓁出了門,身後還傳來一陣陣微弱靈力波動,是他們還在道場裡練習。

蕭鬱剛剛忽然走了。

她倒也沒那麼在意他在不在,更何況在第一劍修麵前講劍訣,總有點班門弄斧的奇怪感覺。

所以也樂得如此。

山腰處一直熱鬨,夜裡的長街也喧囂吵嚷,空中流光飛舞,時不時有修士禦劍而起。

前方倏地傳來一陣驚呼聲。

隨著熟悉的靈壓靠近,一道亮光從天而降。

光芒褪去,露出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

那人容顏俊秀,穿了一席墨綠的團花錦袍,耳畔明珠懸垂,腕上鐲環玲瓏,一身裝扮頗為華麗招眼。

他的衣袖上有著曲水桃花紋,那水紋隱隱透著藍光。

“是淩霄峰的?”

“那是宗主的親傳弟子……”

“見過裴師叔!”

周圍的危雲峰修士相繼行禮。

那人不在意地點頭,然後向這邊招手,“蘇蓁!”

蘇蓁笑逐顏開,“表哥。”

“你這家夥……”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