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蓁也是一觸即離,並不曾一直抓著他,見狀忽然反應過來,“嗯,前輩,我不是——”
蕭鬱也動了。
他非常認真地後退了好幾步,如同完成什麼重要任務一般。
退完還有點緊張地看著她,“這樣?”
蘇蓁:“……”
她忽然反應過來,其實隻要他不想讓人瞧見,就算站在麵前也如同隱形,自己的動作純屬多此一舉。
蘇蓁咽下想說的話,“我和我師妹講幾句話就回來,你放心,我真是半點也不想和她多說。”
然後轉過身,有些頭痛地走向柳雲遙。
後者一直磨磨蹭蹭,滿腹心事,自然沒心情去看旁人,見師姐迎麵來了,連忙擠出一個笑容。
“師姐。”
紅裙少女微微低頭,“之前我說的皆是真話,五師兄先前也說過他不會害人,他或許先前起了這個念頭……”
蘇蓁平靜點頭:“我知道了。”
柳雲遙抬起頭,“師姐?”
蘇蓁:“不是你鼓動他殺我的,你就想告訴我這個,我聽到了,也信了,還有事?”
旁邊又有幾個修士路過,不遠不近地對著她倆行禮。
“見過蘇師叔,見過柳師叔。”
蘇蓁微微頷首,柳雲遙臉色不見輕鬆,也沒搭理他們。
那群修士並未在問候後立刻離去,他們的視線落在蘇蓁臉上,表情頗有些興奮。
其中一個人忍不住開口,“聽說蘇師叔在明心殿擊敗了薑師叔……”
柳雲遙微微皺眉。
“……這事可是真的?”
那人問道。
蘇蓁樂了,“終於從淩霄峰傳過來了?”
她知道那附近有旁的觀眾,對這結果也不意外,傳言經常會傳著傳著越發離譜,好的壞的都容易這樣。
蘇蓁:“談不上擊敗,也就過了一招,他吃了點虧。”
她說得皆是實話,但聽眾們卻覺得這多半是自謙,實情恐怕比這還要嚴重許多。
幾個危雲峰弟子互相傳遞個眼神,皆露出意會的微笑,臉上寫滿了我懂你。
“……師叔真是厲害。”
他們很快離開了。
一邊走還一邊議論,也不曾壓低聲音。
“危雲峰年輕代的第一高手之名也要易主了。”
“可不是,我和你說,她境界肯定比表現出來的要高!”
“不管高不高也都很強了,我第一次聽說差一個大境界還能打贏的……”
“也不是,曾經景陽仙尊在準聖境就曾擊退過聖境吧?”
“呃,我說的是我認識的人……”
“師姐。”
柳雲遙的表情更加糟糕了,“大師兄從淩霄峰回來,就心神不定,方才師尊忽然感應到他的元神不穩,就帶著我趕了過去,才發現他竟有幾分走火入魔之兆……”
哦。
肯定是不明白為何那一招會吃虧。
或者說不願接受被低了一個境界的同門所傷的事實。
這個同門恰好還是他十分厭惡的。
這些迷惑和抗拒疊在一起,確實是能影響人心神的。
蘇蓁很明白這個,但就算是薑望真的元神爆裂而亡,她也不覺得有什麼遺憾。
蘇蓁:“師尊怕他發瘋傷著你,所以讓你出來了,對吧?”
柳雲遙點頭,“若是師姐能去見一見大師兄,告訴他你當時是怎麼做到的……”
蘇蓁打斷了她,“那我也好奇了,大師兄究竟為何要去淩霄峰?為何一副要找我麻煩的樣子?”
柳雲遙微微色變。
蘇蓁歪頭,“倘若他不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我們也不會打起來,倘若我們沒打起來,他也不會因為被我所傷而心神失守。”
柳雲遙欲言又止幾次,才低聲道:“我當時心中委屈,就說了幾句胡話,他大約是誤會了。”
蘇蓁點頭,“嗯嗯,我這差點被人雇凶殺掉的都沒委屈,合該是師妹先委屈。”
柳雲遙一時說不出話來,“師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的是周家那些人,而且我本想與你說清楚的,師尊將我送走了……”
蘇蓁並不想和她多說了。
如果易地而處,是柳雲遙要被人買凶伏擊,那師父還不得瘋了。
至少要比他先前在明心殿的表現更激動。
當然,他肯定能有一堆解釋,譬如他的小徒弟如何虛弱雲雲——但這話騙騙彆人就得了,蘇蓁看了書,柳雲遙比自己弱不假,但比真正的練氣境修士要強得多,畢竟那是魔族血統,真逼急了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兒。
雖然有諸多負麵影響,但也並非無法給人帶去力量。
師父也很清楚這件事。
但不影響他在自己麵前總是說小徒弟羸弱,總是讓自己保護她。
他明明知道。
蘇蓁:“……薑望去找我,一是他自己有病,二是你的錯,從頭到尾和我沒關係,所以你問我能不能去找他,嗯,我隻覺得,他在我手底下吃虧,那就是他廢物,如果我去了也就是這句話送給他,你掂量掂量要不要我去呢?”
柳雲遙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蘇蓁轉身就走。
柳雲遙似乎想要伸手拉她,“師姐——”
蘇蓁並沒回頭,卻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忽然往旁邊一閃,“彆碰我。”
柳雲遙的手僵在空中,咬牙道:“師姐,五師兄死時也罷了,如今大師兄也這樣,你對你的同門當真沒有半點情誼麼?”
蘇蓁也覺得很有意思。
周子恒買凶殺她,若非她上輩子僥幸贏了,早就死於邊域荒山裡,被那兩個魔修扒皮拆骨了。
這輩子若非陰差陽錯得知此事,她還得經曆一次。
縱然這次她多了幾百年記憶,會比上一次簡單許多,那她也不覺得周子恒就不該死了。
蘇蓁眨了眨眼,“那你呢,今天你問我這話,但周子恒想找人殺我時,你就在旁邊,你腦子裡是想他對我有沒有同門情誼,還是想莫要惹火燒身?”
柳雲遙身軀一震,麵上血色儘褪,“什麼?!”
蘇蓁露出一個抱歉的神色,“哎呀,不小心說出來了,那就請你忘了吧。”
說完伸手在她額頭上一點。
柳雲遙神情恍惚地後退了幾步,扶著腦袋站在路邊,搖搖晃晃地回身走遠了。
蘇蓁瞥著她的背影走遠,知道她會記得這番對話,但是忘記最後幾句。
雖說不介意讓小師妹知道,但若是來日周家真找她,保不齊柳雲遙順口說出“蘇蓁早就知道周子恒要殺她”這件事。
屆時周家說不定會有所聯想,乃至猜到複活球在自己手裡。
倘若有上輩子的實力,蘇蓁也懶得如此謹慎,但如今卻還是要多個心眼。
即使師父可能會因為這件事找她的麻煩。
他若是見到柳雲遙,說不定會發現端倪,意識到有人對她施過某種改動記憶的異術。
但那又如何?
上輩子他們吵了不知道多少次,多來一次又怎樣?
蘇蓁慢慢回到街角,打眼一看,蕭鬱仍然站在燈柱裡側。
他整個人略顯僵硬地杵著,似乎在思考什麼事,神情都定格了,在陰影中仿佛一尊高大的塑像。
蘇蓁:“……”
說到底這家夥才是最奇怪的。
無論蕭鬱是否聽到方才的話,蘇蓁都覺得無所謂。
那天他本來就在危雲峰,但凡他有心,隨便開神識一聽,就能聽到周子恒的話,也能感覺到她在聽周子恒的話。
或者說,如果他好奇是不是她殺的周子恒,他直接對她搜魂也就知道了。
目前來看,蕭鬱似乎對這些東西都不感興趣。
蘇蓁又想問他方才那個秘法的事,又想說自己無意冒犯。
但看他的樣子又有點頭疼了。
這家夥太強了,防著他毫無意義,但他和她相處又太自然了,讓她會時不時忘記他是誰。
——她從未與哪個前輩這樣相處過,她若是時時刻刻將他當成需要敬著的前輩,之前就不會與他那樣說話。
所以她才會冒然推了人家,就好像他是她那些狐朋狗友兄弟姐妹一樣。
蘇蓁走了兩步,“前輩,你在想什麼呢?”
蕭鬱從沉思狀態中緩過來,聞言垂眸掃了一眼衣袖,“我在想要如何珍藏這件衣服。”
蘇蓁:“……”
蘇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