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多了就變成了界門。
魔物們大多可以直接進入裂隙,但人族修士境界不夠就隻能走界門。
界門有兩種,一是上述的先天形成,二是人為建造,有些是單向,有些是雙向,哪種都不好找。
前者可能會不定期出現,也可能會在一段時間後潰散。
在東域這樣的地方,十有八九的先天界門,都有天元宗的修士在附近駐守,亦或是被封印起來,而封印一旦被觸動,就有人被驚動。
即使是旁的門派的修士發覺了,他們也多半不敢私自藏匿,還是要報給天元宗。
不過,東域幅員遼闊,地脈豐厚,極少數的先天界門,出現在那極為偏僻隱秘之處的,也會被魔修或是妖族們掌控。
而且界門可以建造,雖說極為麻煩。
蘇蓁能記得三四十個界門的位置,其中大約有三分之一,是她現在就能去的。
上輩子的她,縱是深受重傷,都能直接以法術來往於魔界與人界,如今她若做這種嘗試,就得做好元神爆裂的準備。
所以隻能用界門了。
“我就這麼隨口一問。”
蕭鬱解釋道,似乎又開始緊張,“你若是不需要就當我沒說。”
蘇蓁回過神來,“以我的修為,也隻能用界門吧。我今日出行,是因為那個界門每年隻開啟一段時間,早去了也沒用。”
“……東域之內,雖然有這樣的界門,但並無近期開啟的。”
蕭鬱忽然道,“所以你要去的那個,大約是在其他州境?”
蘇蓁攤開手,“碎雲州。我自己過去的話,大約要一日,前輩若是帶我過去,那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蕭鬱眼神閃亮,“嗯,那我們走?”
蘇蓁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前輩不問我去做什麼?”
“哦,我不在乎你去做什麼,我隻想知道你到底願不願意有人同行,再說大家去魔界都是想做點見不得光的事罷了。”
蘇蓁挑眉,“所以你也做過?”
蕭鬱哼笑一聲,“我不敢說你做過的我都做過,但至少我做過很多會被正道人士戳脊梁骨的事。”
蘇蓁想想他會的那些咒語,再想想這人的性子,毫不懷疑這一點。
“你若是帶我去,就當我欠了你一個人情?”
蕭鬱小心翼翼地道:“我給你當傳送工具人,其餘的絕不乾涉影響你的事。”
蘇蓁:“…………前輩是在幫我的忙,到底誰欠誰人情?而且不應該是你帶我去麼?”
蕭鬱毫不猶豫地道:“我欠你,因為你指路,我隻是傳送工具人,所以表麵上是我帶你去,其實是你帶我去。”
蘇蓁:“?”
什麼繞口令。
蘇蓁暗自品味工具人這三個字,隻覺得十分有趣,“若是前輩願意,有更快的法子,我為何要浪費時間在路上?”
以這家夥的修為,真想追蹤她位置也不過一個念頭的事。
雖然他可能不會這麼做,但想想這個,就覺得是否和他一起都無所謂了,這樣還能節省點時間。
而且,她還是有點想弄明白,他對自己究竟是什麼想法。
直至此刻,蕭鬱表現出了諸多不尋常之處,蘇蓁也難免有些猜測,但一時半會無法確定。
或許和他再熟悉一點會更方便證實。
“好。”
蕭鬱毫不掩飾目中的喜悅,“碎雲州的哪裡?”
“飛鶴城周邊就好。”
“走。”
他抬起手似乎想觸碰她,然而指尖尚未碰到她的胳膊就停住了,猶豫了一下,又移到肩膀上麵。
卻還是沒觸到她。
蘇蓁就斜睨著那隻寬大有力的手掌,懸停在自己身側上方,不知道該從何處落下。
蘇蓁:“……”
她難道是什麼沾滿惡瘴的邪物嗎?
蕭鬱的手停了一下,忽然又上抬,指尖迸出細細的金色絲光,數十道光線在空中穿插交錯,接著向下沉落在地麵。
兩人腳下浮現出金色的傳送法陣。
蘇蓁眼前一黑。
然後——
她望見了連綿起伏的皚皚冰山。
寒風呼嘯而來,卷起漫天飛霜霰雪,遠方城池的輪廓影影綽綽,山間有村鎮散布,空中道道流霞閃耀而過,有人禦劍遠去,靈壓也變得微弱。
蘇蓁看向前方那座大城。
它佇立於雪峰之間,周遭高山相對,城牆門樓高聳,街市闤闠,遠遠能望見巷陌間人頭湧動,車水馬路,極是熱鬨。
蘇蓁環顧四周。
他們倆站在城外的雪山裡,距離城門大約有幾裡地,周圍儘是落雪鬆木,凝冰針葉,空氣裡透著濕冷之意。
蘇蓁:“……我們甚至沒出危雲峰,我以為所有的虛位陣隻能在宗門使用。”
蕭鬱:“問題不大,我師尊師兄師姐們都乾過類似的事,頂多就是宗主有所感應,但她肯定懶得管。”
蘇蓁也不管了,“說起來,若是方才我不曾詢問前輩,就直接走了,前輩會怎麼樣?”
蕭鬱一愣,“走了?那我會有點沮喪,因為失去了給你當工具人的機會。”
“就這樣?”
“不然呢?”
蘇蓁抱起手臂,“那衣服豈不是都白換了?”
蕭鬱攤開手,“你要是不問就算了,我怕我主動提出來惹你反感,我不確定你會不會開口,但哪怕有一絲可能性,我也不想錯過,所以提前準備好,就算是白費功夫也無所謂。”
“等等,如果我真想與前輩同行,不至於連換裝扮的時間都不願等,而且以你的修為,就算穿曳地三尺的衣服也並無影響吧?”
“沒有影響,但是看著不爽利,你不高興怎麼辦?”
“前輩可真是……”
蘇蓁都無話可說了,“所以紮了辮子也是這緣故?”
“哦,不是,隻是想看起來年輕一點。”
“?”
蘇蓁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怎麼想都覺得好玩,嘴角不由微微上揚。
“等一下!”
蕭鬱忽然停了下來,然後緊張地道:“你等一下再笑,給我點時間準備。”
“?”
“……我開玩笑的。”
沿著城南的主山路向上,地勢起伏緩和了些,周圍阡陌交錯,村鎮散落在林裡,暗色屋脊在樹冠間若隱若現。
山間修著一條條或寬或窄的青石板路,幾乎被雪掩埋住,人們踩出的腳印也很快又被覆蓋,雪下凝起薄薄的冰。
蘇蓁遠遠看到有居民行走,挑了柴火的樵夫,掛著背簍的菜農,還有挎籃子去城中采買的居民,行走皆小心翼翼。
因為不急著趕路,也因為想欣賞周邊景色,她也走得極慢。
蕭鬱在旁邊跟著,也同樣壓著步子,卻並不發問。
他們慢慢走了一段路,後麵傳來了喘息聲。
有兩個人一前一後,推拉著一架小木車上行,車軲轆碾著碎冰,在石板間撞出聲響。
蘇蓁向路邊退了兩步,給他們讓出一片地方。
車上蒙著蓋布,但有一角掀開了,露出裡麵新鮮的果蔬,有些還掛著尚未融化的雪沫。
那兩人穿著縫補過的襖子,裹了一層又一層,臉上凍得發紅,不斷有白氣從嘴邊的圍巾縫隙裡吹出來。
他們稍有些疲憊,但腳步依然穩健有力。
蘇蓁掃了一眼車上的果子,認出幾種當地特產,皆是受靈脈影響化生的雪山作物。
當地人也常常吃這些靈植果實,故此大多身體強壯。
“姑娘。”
蘇蓁伸手摸出一小塊碎銀子,“我買兩個紫丹果。”
聲音似乎很輕,卻不曾被風雪淹沒,而是清清楚楚傳到他們的耳中。
前麵那人震驚地停下了,後麵那推車的也停了,一起茫然抬頭。
他們原先隻看到兩道人影,也不曾仔細打量,這一眼看過去,紛紛驚愕不已。
路邊的一對年輕人皆衣衫單薄,佇立在砭骨寒風裡,仍然麵色如常,發間也不曾留下半片雪花。
而且他們的容貌皆精致如畫,隻看一眼都讓人挪不開視線。
前麵拉車的人吸了口氣,倒頭便拜,“仙人!”
“不用,我就是要買兩個果子。”
蘇蓁扶住了她,將錢塞了過去,“我自己挑兩個行吧。”
那人呆呆地點頭,遲了一刻才看向手裡的碎銀子,頓時驚呼道:“仙人,你給多了!我、我給你——”
她才要從腰間掏出錢袋,蘇蓁已經擺手拒絕了。
“不必找零了,我沒地方放。”
說著從車裡選了兩個果子,“這樣就好了,不耽誤你們。”
兩人很快走遠了。
蘇蓁抱著兩顆圓圓的果子,撫摸著紫紅色的果皮,喚出一股清水衝去上麵的些許草屑土渣。
縱是在這極冷的雪山裡,她召出的水流仍是溫暖無比。
但離開兩個果子之後,那一股清水尚未落到地上,在空中就迅速凍結。
蘇蓁舉起一顆紫丹果,“前輩吃嗎,這個應該很甜。”
蕭鬱從善如流地接過,狀似平靜地道:“謝謝。”
果子上麵還沾著水滴,卻是沒有半點凝結征兆,甚至在手裡還頗為溫暖。
蘇蓁低頭啃了幾口,一轉頭看見他仍然捧著那果子,聚精會神地看著,仿佛手裡拿著什麼絕世神器。
蘇蓁:“……你不會又要珍藏這個吧?”
蕭鬱回過神來,“嗯?你怎麼知道?”
蘇蓁忍不住瞪他,“前輩能否正常一點,上回我給你做的甜品你不也照樣吃了?”
“那不一樣,那對你來說是回禮。”
蕭鬱說話聲音越來越低,“這是……我們出來……你還能想著……給我買順便捎帶一個……想想就覺得很幸福,阿偉又死了一次。”
蘇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