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遙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她和他們兩人的實力差得多,這是她完全無法插手的戰鬥。
而且蘇蓁毫無顧忌,根本不在意傷到她。
“師姐——”
柳雲遙倒不是覺得蘇蓁應當在乎自己,隻是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直至此刻她都沒想明白。
蘇蓁究竟是因為什麼對沈度出手?
如果說是為了殺自己,沈度隻是順帶的,那為何方才的聲音裡全是恨意?
他們兩人應當從未見過麵才對。
柳雲遙茫然又難過地想著。
或許他們也有仇?
沈度身為噬魂教魔修,手下殺孽無數,這倒是說得過去。
胸口不斷傳來劇痛,她忍不住扭動了一下。
——若是不動還好,這一掙紮,周遭的藤蔓仿佛也被驚動,霎時間紛紛撲來。
更多的樹藤緊緊縛住她的四肢,宛如鎖鏈般纏緊,幾乎將她的骨頭擰碎,眼見著就要將她也扯成幾片。
另一根末端尖銳的藤蔓高高揚起,直衝著她的嘴巴刺來,瞬息間已經貫穿了她的腦袋。
柳雲遙震驚地瞪大眼睛,嘴角全然被撕裂。
“!”
蘇蓁扭過頭去。
在四分五裂化為一地碎肉之前,小師妹忽然憑空消失了。
“……”
實話實說,蘇蓁並沒有過多在意她。
沈度是正經的玄仙境,和自己這堪堪晉境的還不一樣,若非是借著地利,殺他還要麻煩許多。
這裡接近碧瑤山,再向北就是花語平原,那邊是整個妖界土木地脈最豐厚之處,這片地方也差不了太多。
妖族,或者身具妖血的修士,在這樣的山中,屬性又契合,比起在人界,能多發揮三成的實力。
因為與自然之間的聯係更緊密,妖族們素來如此。
大多數人族修士,都不願與境界相同的妖族在對方地盤上動手,除了怕有增援外,這也是緣故。
更何況,在出擊之前,蘇蓁連著施了十數個法術,從結界再到靈力汲取,也是做足了準備。
在最後化出妖身時,她也進入前所未有的巔峰狀態。
然後全神貫注投入戰鬥,不會再分心關注旁人。
以蘇蓁的實力,僅憑本能也可以應對一些小麻煩,譬如撲來的柳雲遙——
她完全是下意識將人打出去,那一瞬間全然沒思考對方是誰,隻將後者當成一個乾擾罷了。
當然,她也早知道小師妹在附近,卻並不在意。
如果能順手弄死倒也沒什麼,但小師妹身上有師父施的多重秘咒,在受到致命傷害時會自行啟動,將她傳送離開。
書上寫過此事。
這會子小師妹憑空消失,蘇蓁也並不奇怪。
“……前輩看到了。”
“看到了。”
蕭鬱不
知何時出現了。
他佇立在半空中,幾乎與她齊平,抬起頭認真地凝視過來。
“你的本體……”
“嗯。”
蘇蓁伸開手臂,“在這裡,隨便看。”
樹海浩浩蕩蕩,遍布方圓數裡,枝藤縱橫交錯,鋪滿了整片山坡。
地上幾乎不留任何縫隙,蔚藍晴空都被遮蔽了大半,密匝的枝杈停止了長勢,橫斜在高處。
樹冠處的軀體微微扭轉,腰畔的花絲纖蕊顫顫躍動,周身盤旋蠕動的藤蔓也一同卷湧,如同窺見獵物的蛇群。
那頭綢緞般亮滑的黑發隨風飄卷,露出那半裸的類人身軀,一半覆蓋著粗糲暗沉的樹皮,一半則是瓊英膩雲的似雪白膚。
她一隻手梳理著身側的發絲,指尖拂過頰上蔓延的綠色光紋,看上去妖異又詭豔。
蕭鬱聚精會神地看著她,很久都不曾眨眼。
蘇蓁回望那雙熟悉的藍眸,試圖找到一些能夠辨析的情緒,看來看去,也沒能讀懂那是什麼。
她想象過。
可能有茫然,迷惑,排斥,厭惡。
或者與負麵情愫對抗的掙紮。
修為低的人可能會恐懼,修為高的人或許不怕,但也可能會抵觸,就像有些人族看到蛇看到蟲子就難受一樣。
蘇蓁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錯,那隻是一種本能,對於某些形態的抗拒,未必每個人族都有,但有一部分人卻是這樣的。
倘若他本能抵觸這些,又強迫自己接受,大約就會陷入糾結中。
蘇蓁歪頭看著他,卻沒在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類似的情緒。
蕭鬱必然早就知道她是半妖,就算沒能聽說過相關傳言,在看到她第一眼時也會知道,以他的修為這些不可能瞞過他。
更何況她從來沒想瞞任何人,又不是丟人的事。
“……對了。”
蕭鬱輕輕吸了口氣,“你不要歪頭好不好。”
蘇蓁:“?”
“抱歉,是我自己的問題。”
蕭鬱輕咳一聲,幾乎是有些難堪地撇過腦袋,“……那個,我早就知道你是半妖,也知道你是樹妖血脈。”
蘇蓁並不意外,“但半妖和半妖也不一樣,有些半妖生得可愛可憐,讓人見之歡喜,有些半妖隻讓人覺得惡心恐怖。”
蕭鬱猛地扭過頭。
蘇蓁抱起手臂,“我不覺得自己惡心,但確實有人這麼說我。”
蕭鬱怔怔地看著她,“所以你覺得你很恐怖?”
蘇蓁才想說話,忽然被他的眼神驚到了。
對方眸中燃燒著一種純粹的、幾乎狂熱的喜悅和愛戀,沒有半點的掙紮和猶豫。
整個人似乎都要瀕臨失控了。
“啊。”
蕭鬱抬起手擋住了眼,薄唇微揚,勾勒出帶著無奈的笑弧,“先是性格特彆愛,後來發現外表也戳爆性癖,你知道這有多難得嗎。”
蘇蓁搖
了搖頭,“……看前輩這樣子,應當確實少見吧。”
蕭鬱放下手,“你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