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樹妖歪頭瞧著他,“從你這神情也能猜出幾分。”
蕭鬱眨了眨眼,視線稍微向下一撇,“嗯,真是六塊,CG誠不欺我。”
蘇蓁懵了:“什麼六塊?”
蕭鬱又咳了一聲,用手比了個形狀,“腹肌。”
蘇蓁:“…………那東西你自己不也有嗎!”
“那不一樣。”
蕭鬱不假思索地道,接著又愣了,“你怎麼知道的?我沒在你麵前脫過吧?”
蘇蓁望天,“這還用脫?前輩要不要照照鏡子,你這身板,沒有才奇怪了。”
天呢。
他們都在說些什麼。
這場景這對話真是和她想象得截然不同。
大概蕭鬱就是有這種本事,總是讓事情變得莫名其妙,但又會讓人無端放鬆乃至開心起來。
“就,不管怎麼說,能看到這一幕——”
蕭鬱環顧四周,“我又死而無憾了。”
蘇蓁長歎一聲,“能讓前輩死而無憾的事太多了。”
“因為是你嘛。”
他臉不紅心不跳地道,又望向綿延千百丈的樹海,“啊,何等壯觀。”
蘇蓁挑眉,“多謝前輩誇獎。”
蕭鬱回過頭,“我說真心話,而且非常漂亮。”
蘇蓁慢慢抬起手,“前輩過來一下。”
蕭鬱從善如流地接近了。
對於很多修士來說,在這樣的樹妖麵前,幾乎都會本能地退避三舍。
無論有沒有閱曆,僅看這樣一副形態,許多人也都能瞧得出來——
那樹上的半截人體,到中間的那棵巨樹,再到周遭幾乎望無邊際的樹海,全都是她的身體。
那些搖曳擺動的、宛如觸須般的枝條藤蔓,就是她手臂的延伸,與她的意識緊緊相連。
隻要一個念頭,她就能將一個修士的軀體撕得粉碎,也能將元神一同毀滅,血肉裡的靈力會被樹藤吸噬,化作養料。
放眼望去,這樹海上的腥紅花叢,便是盛開在看不見的屍骨上。
蕭鬱踏空而行,如履平地般向前走了兩步。
他們高度完全齊平。
他越發靠近,幾乎已經貼上了樹乾。
蘇蓁一手按在腰間的花輪上,身體微微前傾,下方的花絲細蕊都在緩緩搖動,仿佛昭示著她的心情緩和。
然後她伸出了手。
半邊臂膀雪白光滑,半邊覆蓋著堅如鱗鎧的樹皮,它們環繞著精瘦結實、肌理分明的手臂,在接近腕部時漸漸消退,才變得細碎單薄。
那隻手掌纖瘦白皙,手背上蔓延著盈盈碧光,仿佛從血脈裡都要生出綠意。
五指細長如花枝,指尖銳利微曲如鉤。
蕭鬱的視線掃過她的手,落在她的臉上。
蘇蓁正微
微笑著,紅唇輕揚,原先那口潔白整齊的貝齒,此時也變得尖利。
——她身上的每一部分,仿佛都在昭示著掠食者的本質。
“前輩。”
年輕的半妖眨了眨眼睛,碧眸裡波光流淌,“送給你。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她掌心裡盛開出一包淡綠的花蕾,它迎風綻放,生出一道道纖長的花莖。
上麵盛開出十數朵嫩綠、青綠、墨綠的重瓣花,花瓣在風中抖動,宛如振翅的群蝶。
蕭鬱才準備接過來,動作又僵住。
“怎麼整?”
他盯著那串花,“它還長在你手上呢。”
蘇蓁:“……你直接拔就好。”
蕭鬱猶豫了一下,“會疼嗎?”
蘇蓁恨不得砸他的腦袋,“沈度方才將我的身體摔成了肉醬,你怎麼不問我疼不疼?”
蕭鬱默默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了花莖,幾乎沒怎麼用力,就將它取了下來。
他還低頭看了一眼,確定那花莖與皮膚連接之處,完全沒有傷口。
然後,那串花就被重重結界密不透風地保護起來。
“我知道那可能很痛,但我也知道你會贏的。”
蕭鬱將它拿在手裡,如同得了什麼絕世珍寶,“……謝謝。”
蘇蓁想了想,“明天前輩帶我回去吧。”
說完運起靈力,漸漸收了妖身形態,重新化回徹底的人形。
蕭鬱一直在仔細觀察那支花,直至她披上衣服,走到他旁邊,他才歪過頭,“去危雲峰?”
蘇蓁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師父找我,我將他的神念隔絕在外麵了。”
她暫時不準備理他。
蘇蓁重新拿出自己的寶貝仙劍。
她找了幾處碧虛玄晶,將劍身灌注靈力,塗染雲露精華,插進石髓裡,慢慢吸取其中的精粹力量。
一直折騰到深夜,她開始采集流月草,注入靈力將其碾磨成汁液,拿出剩餘的雲露精華,混合在一處澆上劍鋒。
然後抱著劍沉入冥想。
直至日出時分,她睜開眼睛,看到手中煥然一新的重劍。
白刃上躍動著鮮亮翠綠的光澤,綠光仿佛千萬條盈光的絲絛,環繞著劍鋒此起彼伏,從內到外都透露著蓬勃生機。
還有一種無比熟悉的氣息。
——她自己的靈力。
她用自身靈力升階的劍,等同於被她的靈力換骨洗髓。
如今徹底與她同調相洽,幾乎不分彼此,如同身體的延伸。
蘇蓁側過頭,看向稍遠處的山崖。
一身黑衣的青年坐在峭壁上,一手支在身後,微微仰起頭看著初升的旭日。
漫天金輝灑落而下,勾勒出他側顏冷峻深邃的輪廓,又將那硬氣英挺的線條柔化了三分。
他若有所覺地轉過頭,蒼藍眸子裡笑意明亮,又映出瑰麗霞光,仿佛無垠碧空的縮影。
那一瞬間,蘇蓁的心裡仿佛也落滿晨曦。
像是永夜深林裡遠離光明的樹木,在這一刻終於沐浴了萬丈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