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鬱很快出現在她麵前,“祝賀你升階成功。”
蘇蓁站起身,“謝謝前輩,勞煩前輩帶我回去?”
蕭鬱頷首,自然而然地攬住她的肩膀,“不要和他動氣,不值得。”
蘇蓁微微眯起眼,“……前輩好像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蕭鬱低頭看著臂彎下的人,“我猜到一點。”
蘇蓁不置可否,“麻煩前輩把宗主喊去明心殿。”
“隻要宗主?”
“……都行。”
蘇蓁想了想,“其實無所謂,消息總會傳開的。”
蕭鬱了然,“那就多幾l個人吧。”
蘇蓁反手握住他的食指,“我留個印記。”
蕭鬱再次僵住,一動不動地任她施為。
兩人遂離開了妖界。
蘇蓁回到危雲峰,大搖大擺地去了峰頂,在院中遇到幾l個首座記名弟子,他們看到她皆神情複雜。
其中兩個人恭敬地問好,剩下那個人眼神不善,甚至還有幾l分嘲諷。
蘇蓁歪頭瞥了他一眼,“怎麼,王師弟是舌頭打結了,還是眼抽筋了?”
他們都站在正房外麵。
從屋內隱隱激蕩的靈壓來看,玉塵仙尊就在裡麵,而且情緒不佳。
那人看向房門,接著冷哼一聲,“蘇師姐,喚你一聲師姐隻是敬你的本事,如今你觸怒師尊,能不能在宗門裡待下去都是未知之數,你還對著我們耍威風?”
蘇蓁笑了,“王師弟,你也知道我有本事啊?你今日不給我認真問安行禮,我就讓你躺到下個月。”
那人神情微變。
曾經她也說不讓薑望參加仙盟會試,薑望在台上輸得一敗塗地,那慘狀甚至將一些年輕修士嚇哭了。
如今的肉身還沒能重塑。
那人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垂下腦袋,“師姐恕我無禮。”
三人很快跑了。
蘇蓁站在門外,隨手敲了三下,然後慢慢推門而入。
“好幾l個時辰了,師尊一直不停地喊我,究竟有什麼要事?”
在廳堂一側的屏風旁邊,柳雲遙靠在軟榻上,臉色蒼白,雙眼發紅,顯然是剛剛哭過一場。
一身白衣的青年站在旁邊,蹙著眉轉過頭,“你險些殺了她。”
蘇蓁一眼就瞧出來,師妹沒事了。
自己給她造成的傷已經好了,或者說被師父用咒術轉移到他自己身上,他們之間有著同生之術。
那法術隻能夠轉移致命的傷害,其他的輕傷,用上那些貴重藥物,也會好得很快。
畢竟柳雲遙的體質也算特殊。
蘇蓁故作遺憾,“真可惜,她沒死成。”
玉塵仙尊麵沉如水,“你不必說這種話,我知道你並非有意,你隻是不在乎罷了,否則你若隻將她打暈——”
“沒有這種‘若是’‘如果’,我就是不在
乎,她算什麼東西,她有什麼資格讓我在乎?”
蘇蓁打斷道,“而且你看看她記憶,是她自己撲過去的,她原本離我們很遠,你彆說得好像她不是自作自受一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玉塵仙尊閉了閉眼,“你與沈度一戰,是否使了創生融靈的秘法?”
蘇蓁扯了扯嘴角,“是又怎樣?”
“那法術你從何處得來?”
“與你有關麼?”
“好。”
玉塵仙尊輕歎一聲,“縱然你出師了,我管不得你去向,但那法術我都不知其然,唯有千乘教高層……”
“是嗎?可算給你找著一個借口了?”
蘇蓁好笑地看著他,慢慢向前走了兩步,伸手拍了拍柳雲遙的肩膀,“師父對魔修魔族仇恨至此,師妹有話想說嗎?”
柳雲遙張了張嘴,“師姐……”
“沈度把我的身體拍成肉餡時,師妹一動不動,倒是我要殺他時,你忙不迭過來,所以我為何要在意你呢?”
蘇蓁的手輕輕搭在她肩上,“咱們不如去宗主麵前評評理。”
話音未落,就發動了法術。
玉塵仙尊也試圖出手阻止,然而不知為何,那傳送法術的另一端,傳來一股極為恐怖的靈壓,硬生生將他逼退。
隻這一瞬間,蘇蓁已經帶著柳雲遙消失了。
他循著靈力殘穢一路追過去,卻是直接出現在明心殿外的階梯上,不由神情大變。
玉塵仙尊踏入大殿裡。
蘇蓁站在正中間,手裡還拉著柳雲遙。
十幾l位淩霄峰長老立在兩側,個個垂手俯首,肅然靜默。
崇雲仙尊端坐在玉座上,神情悠然,擺出了一副認真傾聽的姿態。
朝華仙尊坐在旁邊,姿態慵懶閒適,修長雙腿交疊,正似笑非笑地看過來。
“……還望宗主給我作主。”
蘇蓁一邊說話一邊回身,同時鬆開了抓著柳雲遙的手。
後者倒是想逃跑,然而也知道在這地方,任何舉動都毫無意義。
“……我師尊口口聲聲說容不下我,隻因為我殺了一個噬魂教魔修,用了一個魔門傳承的法術,而諸人皆知千乘教秘庫是憑本事進入,絕非僅向法神信徒開放。”
蘇蓁好笑地道,“方才我展現了記憶,諸位都看到了,那人的魔相真身,十臂獨眼巨魔,是毫無疑問的血神眷屬,要麼本來是魔族,要麼也是徹底墮魔的人族,我倒是要問問師妹,為何會與此人相交?你見他顯露魔相時,全無驚訝之色,在我要殺他時,還撲上來阻止,所以你是不是他的同僚?”
柳雲遙麵色慘白,“不,不,我敢發咒誓,我絕非血神信徒或眷屬,否則讓我經脈逆行而亡!”
“口說無憑。”
蘇蓁扭頭看向崇雲仙尊,“前麵幾l位與魔修交往莫逆的本門弟子,皆是在洗靈池內自證清白,證明身上並無魔神契印,自身也並非魔族。”
淩霄峰後山有一
處靈泉,施加了諸多法術,其泉水能讓人的卸掉偽裝,顯露出最真實的幾l種模樣。
其中的靈力也會激化出修士身上的、來自他人的烙印,譬如魔神契印,也譬如一些修士之間的主仆契印等等。
若是半妖進入其中,那形態會在人身和妖身間來回轉變。
若是混種魔族,自然也是一樣。
柳雲遙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蘇蓁眨了眨眼,“我願意與師妹一起進那池子,大不了讓諸位看看我的妖身形態,不知道師妹意下如何?”
“住口!”
玉塵仙尊冷喝道:“此處哪裡容得你——”
話音未落,大殿裡湧起驚濤狂浪般狂暴的靈壓。
諸位長老幾l乎都沒能站穩,好在那種力量隻持續了短短一瞬,就全然消失了。
他們個個臉露駭然,麵麵相覷,很快又低下頭,不敢多說。
而且——
剛剛發話的危雲峰首座,已經被莫名的力量打飛出三丈遠,直接摔在了大殿的門外,甚至撞出了一聲巨響。
附近的值守弟子們滿麵驚駭,都禁不住退了幾l步。
“什麼東西在這插嘴?”
蕭鬱靠在座位上,指尖敲了敲扶手,“我瞧著蘇仙君說得很對,不如兩位都去池子裡涮一涮吧。”
蘇蓁:“……”
肉片嗎還涮一涮。
“不錯。”
崇雲仙尊微微揚眉,“徐師弟,蘇師侄說得在理,按照門規,她使了魔門秘術,柳師侄與魔修交往,她們兩位就都該去洗靈池。”
她的聲音優雅悅耳,說話也很是沉穩,“隻要她們身無契印、身無魔血,那此事就揭過了。”
玉塵仙尊重新進了殿裡,仿佛絲毫不在意剛剛被蕭鬱打了,或者也不敢表示出在意。
“宗主。”
他低聲開口,“此事可否容後再議,我那小徒弟身體虛弱……”
“師弟。”
崇雲仙尊垂眸道:“柳師侄的身體狀態,身上有什麼咒印法術,我一清二楚,洗靈池她還是經得起的。”
柳雲遙方才還故作鎮定,此時已麵色煞白,袖中的手不斷顫抖,額發間甚至滲出了汗水。
若是進了洗靈池,現出魔相真身,那她今日多半會死在淩霄峰,幾l乎不可能生離此處。
玉塵仙尊長歎一聲。
柳雲遙隻是站在此處,在這兩位聖境強者眼中,她的真身就如同擺在了台上。
宗主這話的意思也很明顯,旁人之所以不曾察覺魔族氣息,便是因為當師父的在徒弟身上層層施咒掩蓋。
崇雲仙尊顯然一清二楚。
玉塵仙尊沉聲開口,“宗主的意思是,此事並無商議的餘地?”
崇雲仙尊與他對視一眼。
他們倆相識千年,雖說並非同門師姐弟,但素日裡關係也不差,此時都不必多說,就能領會對方的意思。
崇
雲仙尊彎起嘴角,“師弟不如問問蘇師侄?此事原是她發起的,本座既為宗主,自當執行門規。”
玉塵仙尊眼露了然,他微微轉過頭,看向了蘇蓁,“敢問蘇仙君,希望如何了結此事?”
蘇蓁淡淡道,“師尊覺得不守規矩的人就該滾出宗門,我也這麼覺得。”
笑話。
她不想背上懸賞徒惹麻煩,但也並不怎麼留戀這門派,即使被逐出師門,也不會因此痛苦。
然而——
她就算走也是自己走,不能是被人趕出去的,更不能是這種荒謬的理由。
若是玉塵仙尊直接明言,說老子就是看不順眼希望你滾蛋,這都罷了。
偏偏他拿魔門法術來說事。
——他將魔族拴在身邊那麼多年,還有臉來說她?他們倆到底誰先違背門規?
大不了魚死網破,看看誰更倒黴。
“……原來如此。”
玉塵仙尊似乎並不意外,轉身向前方深施一禮,“宗主,我徒兒全然無辜,原是我之過錯,我自當認罰。”
崇雲仙尊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對此並不意外,“師弟是要按門規行事?”
玉塵仙尊微微垂眸,“是。”
崇雲仙尊看向下首的律紀長老,“七師妹,這種情況怎麼說?”
長老們修為都在準聖境之下,無法完全看穿柳雲遙身上的偽裝。
然而他們都頗為精明,這一番對話下來,皆猜得七七八八。
律紀長老微微垂首,“回宗主,若將門規所禁者引入宗門,應上懲仙台,受雷殛之刑,然後逐出門派。”
玉塵仙尊低頭不語。
這就算是認了。
崇雲仙尊緩緩抬手,掌中浮現出一枚金光閃閃的方形令牌。
“柳師侄入門後,不曾傷人為禍,身上並無殺業,師弟若是願意一力承擔,本座自當應允。”
她將其扔給了下麵的律紀長老,“勞煩師妹了。”
說完站起身來,“我與蘇師侄去往後山。”
柳雲遙的神情變了幾l次,聽到這話終於稍稍鎮定,眼中閃過幾l分慶幸,顯然知道自己已死裡逃生。
很快又麵色哀然。
不知道是為哪件事而難受——師父要因她受刑,還是她從此要離開宗門,她的尋劍大業也會因此受影響。
但這也無法改變。
玉塵仙尊認下了此事,故此他要去受刑,他也要從宗門中離開,而柳雲遙隻能跟著他一起,彆無選擇。
蘇蓁悠然上前,“勞煩宗主。”
崇雲仙尊含笑搖頭,輕輕握住她的手。
蕭鬱原本靠在座位上,見狀坐直了幾l分,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那兩人瞬息間消失不見。
……
淩霄峰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