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深林間,青翠竹木掩映著一汪溫泉,樹葉間依稀可見結界的光澤閃爍。
水麵上碧波粼粼,空中暖意熏蒸,白氣絲絲縷縷漫空而起。
蘇蓁走上台階,腳步停了一下,“我還需要進去麼?”
崇雲仙尊站在下麵。
以她的實力,自然能感覺出來,麵前這年輕人,身上沒有契印,雖說和諭法之魔神間略有牽扯,但絕非是尋常魔修眷屬的狀態。
至於究竟是什麼,倒是有很多種可能。
崇雲仙尊這麼想著,略有些玩味地看她一眼,“師侄隨意。”
蘇蓁想了想,“既然按著門規來,那就這樣吧。”
言罷轉身邁入水中。
那溫泉隻堪堪沒過膝蓋,裡麵蘊藏著極為渾厚的靈力,池底鐫刻著無數繁複符文,透過水波不斷閃爍金光。
蘇蓁慢慢解開了腰帶。
崇雲仙尊並沒有一直盯著她。
池中的人影破碎,化成了一株參天碧樹。
枝條招搖伸展、葉片隨風曳起,層層疊疊,遮蔽了竹林上方的天空,巨樹巍然聳立,投下幢幢陰影。
樹冠正中,黑發少女的軀骸顯現,周身花絲戰栗,雪膚覆上樹皮,熒熒綠輝在眸中燃燒、流淌。
崇雲仙尊微微側過頭,“師侄控製得極好。”
“……就算我失控了,顯現出更大的形態,應當也不會將池子撐破吧,既然有那麼多保護咒文。”
蘇蓁低頭看了看,“宗主從來不好奇麼?他為何將魔族帶入宗門?”
崇雲仙尊不置可否,“我以為師侄會問我,既然早就知道你師妹的身份,為何一直裝聾作啞。”
蘇蓁攤開爪子,“宗主真的早就知道麼?我總覺得宗主即使見了她,也懶得去深究她身上那些咒文是做什麼的。”
“師侄倒也沒說錯,她入門時我就在閉關。”
崇雲仙尊失笑,“確實比今日略早一些,但也早不了很多,此事也是我失職,師侄因此受了委屈,我倒是該與你賠罪。”
蘇蓁瞬間收回妖身,從池子裡跳了出來,前胸背後皆光潔一片,看不出任何烙印痕跡。
“宗主不必……”
話音未落,崇雲仙尊又繼續道:“其實我也有魔族朋友。”
蘇蓁:“……”
合著沒一個守規矩的。
蘇蓁:“我其實並不覺得與魔族魔修交往、或是身為魔族有什麼乾係……我也有認識的、還與之相談甚歡的魔族。”
崇雲仙尊笑了笑,“我知道,你都去過魔界多少回了,若非你師父用此事為借口欲將你逐出宗門,你也並不會發難。”
蘇蓁沉默了。
遂想起蕭鬱將自己從魔界帶回來時,直接穿過護山大陣進了危雲峰。
宗主必然有所感應。
她想著想著又覺得不自在。
崇雲仙尊微微彎起嘴角,“至於你方才所說,我大致能猜到幾l分。”
蘇蓁一愣,“他為何將魔族帶進來,又為何因此犧牲良多?”
崇雲仙尊不答反問:“你們相識百年,你覺得他是什麼人?若是無利可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為何會這麼做?”
蘇蓁皺眉,“他既然不在乎什麼魔族魔修,又知道我與蕭鬱……相熟,卻還向我發難,就唯有一個解釋。”
他絕對料到事情有兩種結局,要麼她怒而離去,要麼他自己滾蛋。
無論是哪一種,都會讓蘇蓁和柳雲遙遠離彼此。
“之前發生的那些事,讓他怕我對她動手……他要她活著。”
這真的隻是報恩麼?
蘇蓁:“宗主說有利可圖,所以,要是怎樣的大利,才值得如此付出?”
崇雲仙尊含笑道:“大道三千,殊途同歸,一致百慮,你我也好,他也好,不過是各取其一而從之。”
蘇蓁若有所思。
修士的歸途是什麼?
答案顯而易見。
不過柳雲遙當真能助他飛升?結局了他好像也沒飛升吧?
蘇蓁不由迷惑起來。
崇雲仙尊打量她片刻,慢慢開口道:“師侄身上並無契印,此間已然事了,我送你回去見小師叔?”
蘇蓁回過神來,“……敢問宗主,倘若今天我隻是個化神境,你還會不會為我出頭,最終將我師父逐出宗門?”
崇雲仙尊沉吟道:“會的吧,畢竟師叔站在你那邊,我總不能與他兵戎相見,雖說想想也有趣,但還是免了。”
蘇蓁挑眉,“我以為宗主會說,你並沒有為我出頭,隻是按照門規辦事。”
“這是廢話,師侄如此聰明,自當知道,我也不是什麼好人,唯有於我有利時,規矩才是規矩。”
崇雲仙尊淡淡道:“但師侄不必多想,畢竟沒有這種‘倘若’了,你以百歲之齡晉入玄仙境,斬殺噬魂教祭使,這等成就可謂空前絕後,彆說值得我為你趕走你師父,就算要我為你單挑顧氏兄弟,我也不會推辭。”
蘇蓁故作驚喜,“宗主當真願意為我單挑兩位天都城主?”
崇雲仙尊:“……”
崇雲仙尊神情微妙:“你還真和他們有仇?”
蘇蓁不敢和她多開玩笑,老老實實搖頭,“沒有,我隻是開玩笑,也著實感動了一下,夭折的天才不在少數,宗主卻願意為我下注。”
“你緊張什麼,我也是在和你說笑。”
後者微笑起來,“在我看來,舍了你師父留下你,最差也不過一換一罷了,準聖境有何難?你就算死也得死在進階聖境之時吧?”
蘇蓁:“……”
“對了,師侄也不用太感謝我,你師父身上另有官司,他在進入宗門之前,也有過往,他願意退出宗門,也有他的考量。”
蘇蓁微微點頭,並不多問,“不過是取舍罷了,他又不醉心權勢,危雲峰首座的身份對他而言什麼都不是。”
崇雲仙尊頷首,“所以你想當嗎?”
蘇蓁:“……不,事多,而且目前我修為不夠,夠了也不想
。”
崇雲仙尊不置可否,“不想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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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揮了揮手。
下一刻,蘇蓁已經站在明心殿外的廣場上。
淩霄峰弟子眾多,縱然會試走了一大批,這會子山頂依然算得上熱鬨。
她才落地,周圍的人紛紛回頭,數道目光投了過來,眾人神情各異地打量她。
很快有熟人上來打招呼,說了沒幾l句,背後忽然響起嗤笑。
“……虛情假意的做什麼,這都快要被逐出宗門了。”
“噓!師兄慎言!不過是捕風捉影……”
“她師父親口說的,這還能有假?”
蘇蓁回過頭去。
方才說話的修士猛地後退一步。
附近的十數個人都有些緊張,甚至還有人運起靈力,仿佛準備見勢不妙就逃跑。
“怎麼,你們怕我在這裡大開殺戒?”
蘇蓁輕輕一哂,“這消息真是傳得有點慢了。”
話音未落,好幾l個人都拿起發燙的玉簡,匆匆忙忙劃了一下,接著麵露驚駭之色。
“什麼?!”
“雷殛之刑?而且是他主動認罪的?”
“一峰首座被逐出宗門,還是準聖境仙尊,這大約也是頭一次吧……”
“哦,這個倒是有前例,還不止一個,有處死的,有早早逃跑的,逃跑的那位是真正入魔了,這邊叛逃,那邊當了血神的大祭司……”
“還有這種事?你說真的?我草……”
“噓,這事也算個秘密,但也是很多年前了,如今也沒什麼人在意了……”
他們很快就無暇去琢磨蘇蓁了。
在這些年輕人看來,事情很簡單,就是玉塵仙尊自己違背門規,反賴給徒弟,誰知道被宗主發覺真相。
最終他遭了應有的報應。
至於他究竟做了什麼,大約也不是極為惡劣的事,否則他早就該逃跑了,因為不跑就是死。
——縱然是懲仙台無法殺死他們,但真有需要,宗主會親自動手去殺。
“肯定還是和魔族有關係!”
“廢話,都這個境界了,他們還能求什麼?突破無門不就是要尋求那些東西的幫助了?”
也有那年紀大些閱曆豐富的,彼此對視一眼,都想到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腦子裡頓時浮現出無數猜測。
這邊一群人或熱烈討論,或猜來猜去,都沒閒著,消息很快傳開,遠處的道場上也是驚呼聲連連。
蘇蓁已經閃身消失了。
她在淩霄峰裡漫步閒逛,不知不覺間,竟又走到了東後山。
眼見著竹林間顯現出湖水的輪廓,以及那棟精巧彆致的木屋。
前方幽徑曲折交錯,蜿蜒著沒入深林。
花蔭斑斑駁駁灑落一地,拖曳過路邊的長椅。
有人坐在長椅上,神情略顯緊張,婆娑樹影在風中搖蕩,落在他英氣硬挺的眉目間。
那雙璀璨如星的眸子裡,仿佛也覆蓋了一層陰翳。
但在他回首的瞬間,黯影仿佛霎時消失,那雙藍眸裡煥發出笑意,那喜悅太純粹太熾烈,如同兩團燒灼的火炬。
蘇蓁愣愣地駐足,“……我若說我是亂走到你家門口的,你信嗎?”
“嗯??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蕭鬱愣了一下,猛地站起身來,“我信不信有什麼關係?如果這是謊話,說明你是故意來的,如果這是真話,那……”
他忍俊不禁,“所以不管如何,我都高興瘋了,怎樣,你那邊已經解決了?”
“我自然無事,不過是走個過場。”
蘇蓁輕歎一聲,想起先前聽到的那些話,遲疑了一下,“前輩去看處刑了麼?”
“我沒去現場,用神識看的。”
蕭鬱點頭又搖頭,“他受傷了,但雖然他很垃圾,好歹也是準聖境,所以不算什麼……他說和你們解除師徒關係。”
蘇蓁頷首。
玉塵仙尊被逐出宗門,也就是失去危雲峰首座和天元宗弟子的身份。
除此之外,即使他不說這句話,他原先的徒弟們,除非是跟他一同離山,一起放棄天元宗修士的身份,否則也等同於自行解除關係。
但他說了也算爽快,省得讓那些記名弟子苦惱重新拜師的事。
蘇蓁自然就無所謂了,她並不是特彆需要師父,雖說也不是完全不需要,但至少也要等金仙境之後。
“……所以,你還是有點喜歡他麼?”
蕭鬱忽然問道,“若是不喜歡……”
蘇蓁擰眉,“啊?”
蕭鬱低聲道:“我知道這問題很傻,但你方才看上去不太高興。”
蘇蓁望天,“不是因為這個!我在想彆的事!”
“什麼?”
“算是拜師的事吧。”
“嗯?你可以拜我為師?如果你想的話。”
蕭鬱眨眨眼,“或者我拜你為師也行,這個我還是很樂意的,隻要你點頭,你就再也不用叫我前輩了,雖然這麼喊倒是也挺有意思,或者我當了你徒弟之後,你依然喚我前輩,咱倆各論各的,是不是也很不錯?你覺得呢?”
蘇蓁:“…………我覺得你有病。”
蕭鬱很淡定,“如果腦殘也是一種病,那大概是有的。”
蘇蓁:“???”
她以前聽他罵過這詞,也知道是哪兩個字,一時無語。
蕭鬱滿臉認真地看著她,“畢竟我是你的腦殘粉,我做過的有些事可能都無法用這三個字形容了。”
蘇蓁沉默了一會兒。
“是嗎。”
蘇蓁忽然開口道,“惡毒女配也會有腦殘粉嗎?”
“當然。”
蕭鬱幾l乎不假思索地道:“而且我覺得你不是惡毒女配,你就是……女配。”
蘇蓁眨了眨眼,“你是見了我才這麼想,還是從看那本書的時候,就這麼想了?”
蕭鬱忽然回過神來,震驚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