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不情願,離開就是了。”
側麵忽然傳來一道清冷悅耳、雌雄莫辨的嗓音。
蘇蓁腳步一停,硬著頭皮轉身。
十數步之外,古樹參天摩雲,枝繁葉茂,地麵上投落了片片濃蔭。
有人抱臂立在樹下,神情莫測地看了過來。
他的麵容俊秀,眉目昳麗,看上去極為年輕,修長脖頸毫無凸起,胸膛結實平坦。
那人披著一件翠色羽衣,袒露著線條分明的胸腹,漆黑鬈發散落在背後,越發襯得膚色似雪,精瘦身軀上纏繞藤蔓狀紋路,色澤翠綠鮮亮。
蘇蓁微微垂首,然後抬起頭與他對視。
那人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兩雙如出一轍的綠眸,如春日新葉,似盛夏灼彩,或濃或淡的碧色,在虹膜上均勻散布。
他們沉默對視著,乍看如同翻折的鏡像,細瞧卻也有諸多不同之處。
“……王上。”
蘇蓁慢吞吞地開口:“多謝你出手相助。”
那人神情不變,“你並不需要我幫你,我也知道你用不著,我隻嫌他們吵。”
說實話,若是彆人這麼講,蘇蓁會覺得這可能隻是傲嬌一下。
但換成這位,九成九是真心話。
蘇蓁點點頭,“還有,我不是不情願,我在這裡好歹能安生一陣子,我隻是不喜歡那個地方。”
那人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什麼?”
蘇蓁指了指前方的深林,“你那個樹庭王宮,我每回在那裡見你,總覺得壓抑,我又不是你的領主。”
那人默然片刻,“我何時說你非要在那見我?前幾l回不過是湊巧——”
他皺了皺眉,似乎不耐煩說這些,“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做了什麼?如何惹得天道窺覬?要將你除之而後快?”
蘇蓁深吸一口氣,“長話短說,因為我的命途已定,就應該死在金仙境,但如今我金仙境巔峰,距離準聖境差不了多少,天道急了,故此不斷影響那些人,讓他們覺得殺了我有好處。”
有些人並不想殺她,被控製得徹底,所以如同行屍走肉般,一句話也沒法說。
但有些人倒是樂意如此,譬如剛剛那位被爆頭的。
蘇蓁說完就盯著他。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僅是如此?”
蘇蓁:“?”
蘇蓁:“還要怎樣?我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屠了哪個州境?”
那人哼笑一聲,眼中露出幾l分譏諷,“這就算十惡不赦了麼?”
蘇蓁被堵得無語,歎了口氣,“王上何必這樣,我原本也……”
那人微微側過頭,“你幫她走到這一步,想來也有對策?”
蘇蓁一驚,這才感受到熟悉的靈壓。
蕭鬱出現在她身邊,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先認真打量她一番,低聲說了句抱歉,見她不準備講話,才抬頭緩緩開口。
“……縱然我不幫她,她也有辦法,不會比這慢許多,區彆隻在於是否背負契印罷了。”
蕭鬱淡淡道:“對策自然是有,應當與王上想的一樣。”
蘇蓁還真有點擔心他當場喊爹,聽到這稱呼頓時鬆了口氣。
樹妖之王輕輕一哂,“你幫她,闍梨幫她,又有什麼區彆?”
“區彆大了。”
蕭鬱理直氣壯地回答:“主要是對我不一樣,因為我想幫她,我希望我對她有用,這樣她能多看我兩眼,能多和我相處,是的,我就是這麼無恥。”
說完,他就看到旁邊兩個樹妖臉上,露出了近乎一模一樣的無奈表情。
當然還是有點細節的不同。
蘇蓁看上去又好氣又好笑,一直在壓抑著嘴角不要上揚。
至於另一位,他看上去更多是想離開,或者將他們兩個一起拍進地裡當肥料。
“前輩。”
蘇蓁忽然開口道:“所以那試煉徹底完成後……”
“你就死了。”
蕭鬱看向她,“屆時你會變成另一種存在,對於天道而言‘蘇蓁’就是死了的。”
蘇蓁已經明白那是怎樣的存在了,“我會……前輩相信我能做到麼?”
“我信。”
蕭鬱斬釘截鐵地道:“如果我不信你,我就會阻攔你提升境界,不讓你那麼快到金仙境,天道就不會過早下手。”
她才要說話,他又笑道:“但你不要有壓力,失敗又如何?失敗我們就開三周目。”
蘇蓁猛地睜大眼睛。
蕭鬱眨了眨眼,“不是玩笑,我說真的,故此你彆怕。”
他俯身湊近,捧住她的臉,寬大手掌摩挲著光滑細嫩的麵頰,指尖插埋進柔軟發絲間。
蕭鬱使勁彎腰,直至兩人額頭相抵,氣息交纏。
“我沒說謊,我是真的不擅長此道,所以我無法給你建議,也沒有什麼技巧可以告訴你……”
低沉渾厚的嗓音回蕩在耳畔,“你隻能自己想辦法,莫要淪陷於他人的過往中,不要被他們的記憶和情感影響,好麼?”
“嗯。”
蘇蓁沉沉應聲,“倘若我做不到這一點,日後也終究會被彆的靈魂吞噬。”
蕭鬱直起身來,才要說話。
蘇蓁又扯住了他,“如今我也是生死未定之人了,你我扯平了,故此前輩要不要當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