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漠北前路(終)(2 / 2)

耶律阿保機一手持著寬長闊刀,一手持著一掠來的長刃,竟是完全不執韁,領著自己的心腹死士在騎陣中來回衝撞,渾身已被鮮血染紅。

這來攔擒殺他的一營盧龍軍騎兵,沒有一人的武力在他之上,加之他四麵又緊緊被部下護衛著,來往衝殺下,早已不知殺了不少人。

這會,他一刀徑直劈進一盧龍軍騎卒的腰腹,那掠來的長刃卻被卡住抽動不得,他便索性棄了長刃,進而大笑一聲,手中寬長闊刀蕩開幾柄刺來的長矛,最後趨馬撞開兩騎,長臂一攬,竟將對麵衝來的一騎徑直從馬背上拔起。

而後,他大喝一聲,手中發力,將那慌亂的盧龍軍騎卒騰空舉起,進而狠狠砸下。

須臾,那被砸落在地麵的騎卒就被無數馬蹄踏過,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

而耶律阿保機本人在做出這一番神勇表現後,隻是順手就拎起這騎卒手中的長矛,然後將自己那柄闊刀插進馬背旁的鞍韉上,就再次持矛衝殺起來。

這時,遠處忽地傳來了呼喊聲。

“田都指揮使奉燕王軍令親臨,諸軍鎮靜,再亂者,殺無赦!”

這一暴喝聲下,便就是無數馬蹄聲隆隆響起。

耶律阿保機生的高大,他在馬背上直腰一望,便能在火光中看見幾大團騎兵湧出盧龍軍大營,分成幾部穿行在已然崩潰的人潮中,而這幾大團騎兵在不斷斬殺了無數亂兵後,輕易就將人潮分割成了幾塊,這些騎兵便貼著人潮策馬狂奔,不斷格殺鬨騰的最厲害的部分。

“終究是出來了。”

耶律阿保機豪爽大笑,進而一夾馬腹,手中長矛揮舞成風,蕩開無數向他衝殺來的騎卒,竟是輕而易舉的直直從騎陣中闖出。

不過,此時還跟在他身後的漠北騎士,已然隻剩下了十人上下,且都是氣喘籲籲,顯然是耗費氣力甚多。

阿保機卻不管不顧,狂笑一聲,大聲道“發出信號,讓簫敵魯和耶律曷魯領人來與本王彙合!”

傍在他身側的一個護衛便從懷中取出一支信號筒,舉天一拉。

阿保機複又大笑,看也不看那衝天炸起的信號彈,一撥韁繩,瞥了一眼那出來後憑借數千之眾反複在人潮中衝殺,已讓好幾千崩潰的燕軍脫離人潮不再亂竄的大團騎兵,冷笑一聲,拍馬便走,同時一邊疾馳,一邊口中大喝出聲。

“南麵蕭硯,已殺潰十萬幽州燕軍,凡燕軍所部,皆無幸免!”

他才不管到底是不是這樣,反正他隻管喊便是。且不止是他,跟隨在他身後的一眾護衛乃至外部不斷向他彙合而來的大部漠北騎兵也紛紛用撇腳的漢話複述大喊。

遠處的盧龍軍騎兵大隊當中,田道成的眼睛赤紅,舉刀一指阿保機的方向“來兩營人馬,隨本將迎戰來敵,萬不可讓此輩牽引潰軍!”

周圍應喏聲無數,頃刻便有千騎分出大隊,隨著田道成狠狠撞上從外圍殺進來的漠北騎兵。

然而,就算田道成已經最快的出兵彈壓營嘯,仍有一部分人潮湧近了盧龍軍大營。

大營下,且深且寬的壕溝已被不斷推攘向前的人潮填滿屍體,飛箭如雨,隻是傾下。

但在這不分地獄人間的混亂中,卻有一批穿著鐵甲,頭戴鐵盔的幾百人騎著馬分成幾個小股,遙遙綴在遠處。

他們腰挎長刀,馬背上也載著長刀,身形矮壯,鐵盔下的鬢角光禿禿的,似乎沒有頭發。

一身形高壯的大漢看向一旁的矮壯漢子,道“兄長,該如何行事?”

被其喚作兄長的完顏阿穀乃卻隻是搖頭,嘟囔著“不成、不成……”

那大漢也不著急,隻管在一旁等待。

而完顏阿穀乃也格外冷靜,他一雙小眼睛不住的在四麵掃視,然後在某一刻看向了更遠處。

“尋到了……”

他咧嘴一笑,招來旁邊那大漢,細心吩咐了幾句。

進而,那幾個小股騎隊便在人潮左右來回策動,不斷劈砍著流民百姓,趨動人潮向著西麵的左營而去。

但盧龍軍大營中馬上就做出了應對之策,一側營門稍稍打開,然後湧出一營頂盔貫甲的步卒,很顯然要圍堵這股欲向左營潰去的人潮。

倏然,幾股騎隊猛地暴動,猛抽馬腹,發出難聽的呼嘯聲,揮著手中的長刀,鼓動恐嚇人潮湧向那處營門。

人潮和出來的步卒順其自然的撞在了一起,甚而是被步卒一邊倒的壓製砍殺,而完顏阿穀乃卻是大喜,以陰冷且凶狠的聲音下令。

“衝。”

下一刻,分成幾股的幾百女真騎兵彙成了一股,最當先的是三十個披著甲胄的壯漢,都隻是麵色猙獰。

他們緩緩提起馬速,繞過人潮,而後猛地一夾馬腹,抽出長刀,開始急速衝向那堵在營門口的一營步卒。

轟隆——

步卒被鑿開了一處缺口,這部女真騎兵卻已損失了近百騎。

“再衝。”

完顏阿穀乃執著韁繩,冷冷發令。

他旁邊的大漢欲言又止,卻終究並不出聲。

退下來的女真騎兵便重新組成隊形,一言不發,唯隻是猙獰,又提起馬速,狠狠鑿向那麵步卒。

“再衝。”

“再衝。”

如此再二,那守在盧龍軍大營中的步軍都校終於反應過來,開始抽調其他地方的步卒向營門口加碼。

然而事態已危急,倏的在下一刻,人潮裹挾著鮮血淋淋的女真騎兵,終於將穩如泰山的步卒隊列撞得搖搖欲墜。

“莫管他人,擒劉仁恭。”

完顏阿穀乃一揮馬鞭,大手從鞍韉旁抽出一幾尺長的鐵骨多,領著剩下的人馬,開始發起最後一次衝鋒。

……

大營中,劉仁恭早已被驚醒,他茫然的坐在床榻上,隻覺又冷又恐懼。

但他不敢出帳,隻是瞪著一雙眼睛盯著帳簾,連呼吸都小心翼翼起來。

倏的,賬外響起了馬蹄聲。

……

戰場上,田道成突然聽見了一道急促的鼓聲從大營的方向響起。

他猛地回頭,突然一驚。

劉憶這廝,難不成最開始的目的……

下一刻,一道癲狂的笑意大聲喝起“燕王劉仁恭已被救離苦海,蕭硯不日就將北上,但凡乞活燕軍,還不隨燕王脫離險境!?”

不對、不對。

田道成急忙一咬牙,要讓麾下的騎軍繼續壓上,誓要摧滅眼前這劉憶的騎兵。

但鋪天蓋地的大喝聲馬上同時在四麵響起。

“蕭硯不日就將北上,但凡乞活燕軍,還不隨燕王脫離險境!?”

而後,一直與他們廝殺拖著田道成等人回援的漠北騎兵開始如潮水一般大退,陣中隱隱有豪爽笑聲傳來。

“田道成?與我鬥,你尚還差幾年經驗!

要殺我,回去請你家蕭帥來。

我劉憶,等著他!”

轟隆——

田道成猛地一攥拳,眼睛赤紅,似已亂了神智。

跟在旁側的將領則紛紛大聲道“將主,當下如何?”

“回去,控遏諸軍,莫讓這廝帶走了他們!”田道成咬著牙,狠狠望著耶律阿保機聲音的來源,拍馬回返。

一時間,亂戰的兩軍似若涇渭分明般的散開。

這亂了大半夜的人潮,亦在那一句‘蕭硯不日就將北上’中惶恐的分成兩麵,朝著不同的方向而去。

……

同時,一支從北麵求援的小隊,正由世裡奇香率領著,邁過古北口,入了檀州境界。

漠北前路,或開始變得飄渺。

這跳出棋盤的一枚棋子,似乎已毀了這一盤棋。

然,天命人,非天命所困。

……

瀛洲。

袁天罡提起毛筆,在一冊泛黃的書卷上,於‘孟知祥’旁邊緩緩寫上五個字。

“耶律阿保機”。

“本帥,要設個賭局。”

(本章完)